他深知妻子性情究竟如何,但一直容忍。
唯一的嫡子因他过于严苛而早夭,他深怀歉疚,岳家犯事惹怒裴旭,他腆着老脸去求赦免。
但裴执没那么好糊弄,先王气急时骂过他心硬如铁,高陵亭侯想起裴慎的死状就头皮发麻。
“你打算割舌头还是自戕,或是自请下堂,削头发做姑子。”
外头有魏王府的人来,见厅中妇人手中握着匕首,连忙道:“魏王说王妃心慈,劝他手下留情,故而侯夫人不必自戕,还请夫人往后谨言慎行。”
高陵亭侯夫人望着匕首,谨言慎行,是要她一条舌头了。
她才不信是魏王自己的意思,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愿纳妾,八成是王妃吹了枕头风。
她瞥了眼丈夫,发觉他似乎有些失望,忍不住冷笑一声。
“魏王今日赠这匕首,夫君定然很高兴,我当年杖毙那个外室,你差点哭瞎一只眼,可惜她一家都是奴籍,你没法处置我,我又是祖父亲自为你定下的,你轻易休不得我,又欠了我儿一条命。”
高陵亭侯脸色铁青,魏王府的人还没走呢,她说这些做什么。
“你在长安外花钱建寺庙求来生,你不知道,她被我挫骨扬灰前,尸体都不全,压根投不了胎。”
她越想越恨,既恨丈夫,也恨魏王因几句话便大发雷霆,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什么话也往外说:“裴家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分明簪缨世家,却恨不能跪在女人裙摆
“你不爱士族贵女,百般讨好一个奴籍女子,她死前也没念着你,魏王也——”
话没说完,高陵亭侯早已额角青筋直冒,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毫不犹豫夺过匕首从胸口扎下去。
对一旁大惊失色的魏王府家仆道:“烦请回禀魏王,匕首很锋利,可惜内子因病暴毙,用不上了。”
裴执听完侯府内发生的事,手中笔一下折成两截。
他以为虞听晚那副神色是因自己戾气太重,便想着留高陵亭侯夫人一条命,谁想到她自己找死。
关雎院内暖意融融,重重床帏中,虞听晚忽然问道:“我听闻,高陵亭侯夫人死了。”
“侯府说她得了急病,其实是高陵亭侯杀的。”裴执急忙道:“我命人去过侯府,让她不必自戕。”
虞听晚半信半疑,有些不安,“真的么?高陵亭侯怎会杀她。”
“叔父曾看上位袁家的舞姬,一句话要来后,裴氏不同意她进门,叔父便在外头安置她,成亲后,侯夫人趁着叔父行军在外,把那院子烧了。”
“此事闹得满城皆知,叔父回来时便想杀她,被族人拦住了,此后两人便相敬如宾。”裴执勾起怀中女子一缕发丝,“这些年,我以为叔父早忘记此事。”
“今日,她第一次提及那女子是被分尸后挫骨扬灰的,叔父便动了手。”
虞听晚唇色发白,裴执轻笑一声道:“晚晚,你知道她死前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