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宋卿月不懂为何崔康时喜欢青莲居,待她第二回站在花楼上便全然明了。
虽眼下末伏已过,时已入秋,但花楼外阳光不减炽热,余暑之威犹存。
不远处的山溪带来微凉的水汽,水汽穿花窗而入,将花楼内的燥热拂吹一散,分外凉爽。
她手提钟离给的象牙食盒,站到了月洞门外。
月洞门的丁香色纱帘被高高挂起,卧寝内的屏风后,是崔康时面窗而坐的影子。
阁屋内的护卫见了她来,待要开口,她身后随来的钟离竖了个手指到唇边,示意噤声,又一挥手,让护卫们全皆下去。
立于月洞门口,钟离清了清嗓子道:“主君,我备了三凉三热,主君少许吃些吧!”
崔康时的身影一动未动,只轻声:“不了!没甚胃口,下去吧!”
宋卿月看向钟离,钟离往屋内挥了挥手示意她,便轻手轻脚退出,下了楼去。
她将手中的食盒柄子紧了紧,举步跨了进去。
上回抱崔康时,他瘦骨嶙峋的身子入怀,让她很是震惊。
此回,任崔康时打骂,她也要想办法哄他吃上一些食才是。
轻脚步入卧寝,转过锦屏,见崔康时坐在毂车上,面朝着花窗,花窗面对着半抹青山、半抹浅溪。
他身上是雪白的中单内衣,中单的衣襟未系,随意敞开着,发丝也未束,泼墨般散了一肩。
她走近香案,将食盒放到香案上。
香案的香炉里,有打好的香印,香印打得极其潦草,散不成形。
她将香炉挪开,将食盒里的菜碟拿出摆好。
听到背后有声音,崔康时头也未回道:“说了不吃,是耳朵聋,还是想讨骂?”
摆好菜饭,她立身于毂车后轻笑,“约摸是想讨骂吧!”
崔康时身子立时打了一个哆嗦,未料她会出现在背后。
顿了一顿,他一面伸手掩着大敞的衣襟,一面淡声:“本公子没兴趣骂你,你可以走了!”
宋卿月伸手搭上毂车,吃力将毂车一转,将他身子转回。
身不由己地,崔康时被逼面对了她。
他手上系着中单的系带,虽他心急,但一只手掌因受伤而半蜷,便怎么也系不好带子。
宋卿月蹲下身去,将他的手扒开,想替他系上带子,目光顺势落在他胸口。
崔康时胸口有三道骇人的刀伤,粉红色的伤痕斜贯整个胸口,从疤痕的颜色来看,受伤应在四个月左右。
顺她眼风看到自己胸口的伤痕,崔康时眼神寒冽睨向她,“出去!”
他从她手中将系带大力夺回,粗鲁将衣襟交错把胸口掩好,垂下眼帘避看她。
“待喂你吃完,我就走!”
她蹲着身子,眼眶红了一红,抬眸看他时,已换成倩笑。
站起身绕到他背后,她不管不顾地将毂车推到香案前。
毂车为檀木所制,身车沉重,没点子力气还真推不动。
看着香案上的饭菜,崔康时面无表情道:“宋卿月,若想看我笑话,上一回便已看过。杀人不过头点地,差不多了!”
宋卿月从食盒里取出干净碗筷,说着风凉话。
“话可不是这么说!若说我是来看你笑话,也是你花了大代价,请我来看的!”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将你带回,本公子没花任何代价!”
“不管你有没有花代价,既然这么不想见我,为何要带我回翡翠别院?”
崔康时阖上眼眸,如梗在喉般道:“你是我崔康时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你被人查出有了身子,本公子面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