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月缓步走过去,双膝一曲,跪于崔康时身前。
她目光柔柔望着他,伸出双手弯唇一笑,故作随意嗔道:“怎这么不小心?可摔疼了?来,我抱你起来!”
崔康时愤愤看着她,胸口急剧起伏。
见她倾身过来,望着她越离越近的笑脸,他圆眸散大,忘记了嘶吼。
宋卿月将双手插入他的腋下,将头交错越过他的肩头,将他搂紧在怀里。
往昔崔康屡次抱她,他胸膛与肩背宽阔而厚实,眼下环他身躯入怀,竟觉单薄到骇人。
而她搂在他背上的手掌,掌心能清晰感觉到,他背后的胸肋根根分明。
心底一痛,她一阖目,将眼底霎时蓄满的泪水挤出。
半躬起身子,她吃力将崔康时的身躯往上提,却没想到男子便是再瘦,一身骨架的重量也非女子随意可抱起。
加之崔康时自怔忡里回神,大力推她并喝斥,“宋卿月,你放开我,放手!”
她一个踉跄,重心不稳,人未抱起,身子反倒压着崔康时倒了下去。
一惊,她伸手闪电般护住崔康时的后脑勺,一直躲着他视线的泪脸,近近呈现在他眼前。
与崔康时鼻尖相对,四目静望,天地无声。
若物有声,定是宋卿月的眼泪于鼻尖汇聚成滴,重重砸落在崔康时鼻头的声音。
从她眼中读懂痛心、愧疚、悔恨,崔康时眼底一闪滑过绝望、无奈、还有痛楚。
须臾,他换成一脸嫌弃,大力推她暴呵,“起来,离我远些!”
宋卿月掩饰地抬袖抹汗,将脸上的泪珠顺便带走。
她爬起身扶他坐起,绕到他背后,双手从腋下将他架起,努力将他往毂车上抱。
强笑道:“男人与女人果然不一样,往昔你抱我那么轻松,为何抱你却这么吃力?”
“你放手!你、你不能用力,你放手!”崔康时紧张斥她,又高声,“来人!来人!”
宋卿月挣得颈子上青筋高绷也未放手,待护卫们冲上楼,她已将崔康时抱上了毂车。
于毂车前蹲下,给他整捋膝盖上皱成一团的袍子,她低头笑道:“紧张什么?我也是抱得动你的!”
跑上楼来的护卫们,于月洞门处拱手,“主君,有何吩咐?”
崔康时圆眸泛红,目光恋恋落在宋卿月微乱的头顶。
须臾,他脸一寒,将膝盖上那双嫩白的手推开。
双手艰难一转毂车车轮,他将身子背对宋卿月,冷淡道:“将宋氏送下楼去!叫郎中给她看看,她有身子了……我的!”
惊人之语如滚雷落地,震得众护卫脸上既惊又喜,忙躬身相引,“宋娘子,有请!”
……
原来这院子叫青莲居,青是青山的青,莲是莲花的莲。
坐在山溪下的凉亭里,哗哗淙淙的飞泉声足以将宋卿月的哽咽声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