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言没把刘三领到客厅或书房里去,只把他领到了上夜人住的
门房里,肖正言不想惊动家里的人。他吩咐门房的守夜人先都出去。那几个门房披上衣服乖乖走了。
刘三走进门房,打量肖正言一眼,存个心眼,说:“你是谁呀?"
肖正言说:“小公公不是找肖正言吗?我就是肖正言呀!”
刘三说他肯定不是肖将军,不然怎么会把他带到这门房里来?
他上李丞相府,都让到客厅坐呢。
肖正言急忙解释,深更半夜,如到书房或客厅去,多有不便,他日?'说他真的是肖正言。”这时管家进来了:“老爷,明早上朝的轿子、朝服都备好了,您还过目吗?”
肖正言摇摇头,问刘三说:“这回信了吧?”并伸出手来:“信呢?”
刘三却不叫,目视着管家。
肖正言笑了,挥挥手,管家出去了,刘三才从靴掖里抽出信来交
肖正言打开信,看了后,显得有几分犹豫,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字迹无疑是安娜的,从前他们书来信往说不上有多少次。肖正言也知道她孟湖州孟湖州满门抄斩的事,肖正言虽托故没有去送殡,一百两银子的奠仪早早送过去了。他所以不露面,是怕见安娜,单独见尚可应对,大庭广众,她又在悲恸中,万一有什么不妥,事关重大。那次他吊在辘铲绳上在井底的经历,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后怕。
当时只要俭清向井里一探头,他的命,还有安娜的命,登时休矣,自己送了命怪不得别人,连带安娜丧命,他的良心何安?人家都当了皇帝贵妃了,你又来打扰人家干什么?当初在瓜州渡,你干什么去了?
那么今天呢?可是安娜主动写信来要他去鸡鸣寺相会的,信上虽只寥寥数语,也可体味到纸短情长的一片心。他该怎么办?让已被熄灭的情火复燃?万一烧掉了自己也烧掉了安娜怎么办?万一是圈逃又怎么办?
他想的太多了,越想越拿不定主意,心早飞到了鸡鸣寺,可胆子不为他做主。
肖正言明知故问,娘娘住在鸡鸣寺?
刘三说在为老太夫人守灵。
肖正言又问跟她的人都有谁?
刘三说,除了内侍、奉御、承薄,就是几个宫女,他看出肖正言胆小,就拍胸脯,有事冲我说,我是娘娘手下最大的管事人。
他有点瞧不起肖正言,还叫个大男人、大将军,人家惠妃娘娘是女流,做检事都敢作敢当,他却前怕狼后怕虎的,熊!刘三虽是个太监,年龄渐大,也猜出他们之间有男欢女爱的情丝勾连着,不然他不会这么顾前顾后的,惠妃也不会让他起誓发愿。
肖正言想了想,让刘三先回去,说自己随后就到,叫刘三在鸡鸣;'寺山门前接他。
刘三答应了,告辞后打马出城。
等待的滋味是难熬的。安娜听了刘三的禀报,立刻心跳耳热起来,全身的血都恨不得全涌到脸上来,烧得她双颊通红,连刘三都三看出来了,说娘娘脸色好看。章
安娜叫宫女舀了一盆冷水,把滚烫的脸埋在冷水中,好半天才湿漉漉地抬起来,一点也没降温,一脸的水珠混合着泪水……她坐在宫女摆出来的梳妆镜前,叫两个宫女为她上妆。
宫女们都很奇怪,哪有半夜三更上妆的道理?却又不敢发问。
上好了妆,她打发宫女、小太监们都去休息,只留刘三一个心腹在净室外打更。
外面已报三更,钟鼓之声和诵经声渐渐沉寂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