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只割了他的舌头留下一条命,本是宽大;宽大的报答是十六年后的行刺!肖正言灰心到了极点,人人都说他过于重杀戮,这么杀,仍然杀不退铤而走险者,可见还是手软了。
世上没有永远聪明的人,最聪明的人有时也会办出让傻子都感到可笑的事来,今天的庞庶就犯了这样的错误。
……
书雪去世后,肖正言回到王城。
萧瑟秋风的晦暗之夜,更有伤心人,最凄凉的是鸡鸣寺里守灵的安娜。
钟鼓之声悠扬,诵经之声时断时续。
鸡鸣寺内外静悄悄的很少有人走动。
刘三和几个小太监在净室门口上夜。刘三对打哈欠的小太监不断告诫,要精神点,这可不比在宫里,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要砍脑大的。
净室里陈设简单而干净,安娜望着黑漆漆的窗户心神不定。
她在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她恨俭清,此时到了恨字已不能表达的地步了。
孟湖州在弥留之际说了真话,那是怕死后灵魂得不到安宁的一次忏悔呀。
不管孟湖州出于虚荣还是惧怕俭清的皇威,事实上她和俭清联手出卖了安娜,卖了她的身,卖了她的自由和爱情。
倘若孟湖州把那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也罢了,她偏偏要良心发现,偏偏要把妻子的心再一次放到烈火上去烤!
直到这时,她才不得不原谅肖正言了。在皇帝的淫威下,孟湖州都如此懦弱,何况一个普通的臣子!
漫长的黑夜里,她想了很多,她想到了报复,怎样报复俭清?叫他戴绿头巾!她先是被自己这恶意的构想吓了一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学坏了?
后来她想见肖正言的心情越来越急迫了,那滋味倒真的像大火烤着她的心,她明白,这欲望绝不是源于想报复俭清,而是她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情愫,那是割不断的。
此时她似乎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甚至没有想到肖正言会怎么想,更没考虑后果。经过一番内心的折磨后,她终于下了决心,走到门口去,伸出头叫小太监刘三。
刘三马上跑过来:“哎,娘娘有事吗?”
“你进来!”安娜说了后,缩回头来。刘三忙从门缝挤进来。
安娜回手把门从里面锁死了。这举动让刘三多少有点吃惊。
安娜走到窗下的烛台下,用剪子剪了灯花,头也不回地问:“刘三,我对你怎么样?”
“好啊,”刘三说,“长这么大,没吃过的点心,没尝过的水果,都是在宫里吃的,又都是娘娘您赏给我的。”
“光记住吃!”安娜说,“没出息!”
“不光记吃!”刘三说,“我伯伯眼瞎了,找到宫门外,宫门使死活不让见,您开恩让我去见了伯父,还给了他十两银子。"安娜说:“你记着就行。我问你,你忠于谁?”
“忠于皇上啊!”刘三张口就来,但他马上发现了安娜的眼神不对,便改口说:“也忠于娘娘您,是云奇把我领到宫里来的,他的话说一不二。”
“小滑头!”安娜说,“你最忠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