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且说那夜酒酣畅谈之后,席间几人分头行动起来。
徐灵椿带着陈鬼脸提供的两件信物,去到孔方商会找到把头交涉。
其间把头虽有问询这两个物件为何会在徐灵椿手里。
但徐灵椿只是含糊搪塞,并未言明陈鬼脸混入商会队伍之事。好在徐灵椿在盘州城中声望极高,把头也只能作罢,未再细细追究,只是花了重金,抚恤他们家中老小妻儿。
要说这商会把头做事滴水不漏,不留话柄。只因连年战事不断,关金劵印发的数量越来越大,这也导致了其购买能力急剧下降。
原本一张关金劵能买一个白面馒头,前些天就涨到了七张。今早一开市,要去买个馒头,就要足足十八张关金劵。
这个情况,洋人口中有个专业术语,唤作通货膨胀。
也就是说市面上的商品数量有限,可是流通的货币却越来越多。这就导致关金劵越来越毛,甚至有的商铺门店,都打出幌子告示,明确注明本店不收关金劵。
老百姓不得已,只得拿出原本废弃不用的前朝铜钱作为流通货币,或者是圆大头、碎银子来作为铜钱的上位替代。
所以孔方商会把头此次安排的抚恤钱财,均不是以关金劵结算。而是每户实打实的白银一百两,也算是对这些枉死冤魂有了些许交代。
徐灵椿看在眼里,也想着帮衬一些力所能及的照应。
可是自己乃是行医之人,不可能许诺说有病了免费去他的医馆治疗。那和咒人生病有何分别。
于是徐灵椿思量片刻,就承诺道,如果未来这些人的子女,想要学些医术可以来医馆之中,徐灵椿保证倾囊相授,确保其在医学方面有所建树。
就这样,徐灵椿和商会把头这边算是洽谈圆满,未生出其他罗乱。
再说张巧手裁剪伙计纸人的面皮之事。
他先是走访了盘州城周边的各个乡镇,终于在一户农舍中,找到了一头刚刚咽气不久的老黄牛。
老黄牛为这户人家耕了二十多年地,可谓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只因这家里的男主人早年间跟着军阀打过几天仗,钱银官职没捞到,反倒是被战场上的榴弹碎片打碎了半个肩膀,最终落得个手抖的毛病。
每天耕种农活,如果没有这老黄牛出力,根本养活不了一家妻儿老小。
这男主人甚至告诫家中孩子,见了老黄牛必须恭恭敬敬,还得叫上一声二叔。
可见老黄牛在这农户家中的地位。
可惜寿数轮回,难脱天理。
老黄牛终究是没捱过这年的年关,但是日子还要照常过,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食。
男主人没办法,只能含泪割了老黄牛的皮肉,拖到到镇上售卖。没卖出去的筋膜皮质,自己也下不去口去吃,只能继续蹲在村口,期望再能换上几块铜板。
如此做法,倒不是这家的男主人冷血无情。只因那个年代,别说吃糠咽菜、嚼树皮啃草根,真到了饥荒年月,就连草根树皮都是难得的吃食。
被逼无奈,流民难民之中,常会有易子相食、卖儿鬻女的惨剧。
所以男主人卖了老黄牛的皮肉,实属生计所迫。每逢入夜时分,这男主人都会跪在牛头之前声泪俱下,嘴里嘟囔着:“若有来世,我作牛马,来报恩情。只不过这人间疾苦,不知你还愿意来否。”
这时恰巧被一路走访的张巧手遇到。
张巧手本想着买了这张老黄牛的皮就走,不愿过多纠缠。但是听闻这家人的遭遇之后,也是深深同情。
于是拿出身上为数不多的碎银子,先让这家人捱过年关。并许诺来年开春,会送他家一头驴子。
虽然比不上老黄牛,但起码能干些农活,算是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