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何不鸣抛妻弃子,杀狗夺宝,误入龙王庙,偶遇渡劫化形的狐仙,竟也成就一番机缘。
此时敖司令唤来何不鸣,两人闲聊几句,就将话茬引到龙王庙一事。
何不鸣听闻面不改色,心底却是一个咯噔,暗道:“竟然有人提及此事,莫不是狐仙姑所说的时运已到?一会定要看看是何人献计,切莫成了未来的敌人。”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荒废野冢苦心饲育经营的鸹子群,早已被陈鬼脸杀得个七七八八。
正所谓:“命途百般兼错落,素未谋面竟结仇”。
二人恩怨梁子也就此结下,此乃后话,暂下不表。
单说何不鸣对着敖司令拱手抱拳,欲要试探其中虚实,“此事非同小可,本仙道不敢妄自定夺,还需灵鸟叼签,才能窥探凶吉。”
“请。”
何不鸣领命,托起象牙鸟笼,轻轻放在案上,接着弹动狐舌,口中便传出阵阵鸟鸣之声。
如若闭眼去听,几乎难辨真假。
但见笼中鸟听到何不鸣口技,也出声附和,一来一回,好不热闹。
行话里这叫“喂口辨东西”,就是人与鸟在批卦之前相互沟通,为接下来叼签铺垫。
敖司令看得欢喜,心道这可比平日里斗蛐蛐,看猴戏新奇的多。
接着何不鸣在桌案上展开数段锦绣碎帛作为灵签,分四、五、八、十的数量排列整齐,恰对应四相、五行、八卦、十支。此乃“盘口问迷津”。
最后揭开笼衣,唤出笼中鸟。
只见这鸟,身材麻雀大小,周身栗褐主色,头顶黄毛点缀,腹部两簇白毛。正是“头顶长角,肋下生云”之相。
灵鸟歪着脑袋左顾右盼一番,接着便在桌案上跳脚前行,来到每个盘口处都驻足良久,才叼起一片锦帛,交回何不鸣手里。
“奇!妙!”
敖司令连连拍手称赞。
何不鸣也不回应,只是收回灵鸟,手捧锦帛灵签,不时锁眉、不时掐指,一副深思做派。
看似高深莫测,实则何不鸣心中早有答案,至于灵鸟叼的什么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足样子,顺势而言。
半晌,何不鸣长吁一声,脸上旋即浮出惊喜神色,说道:“敖司令洪福,炸庙之事元亨利贞,大吉也。”
敖司令原本还有些许忐忑,听闻此言,顿时喜笑颜开,当即赏了何不鸣一箱子银元,自己则是搂着红毛罗刹婆娘,陪马大哈推杯换盏去了。
至于陈鬼脸,敖司令也要赏赐,毕竟他斗虫有功,理当如此。
可陈鬼脸草莽青头,绿林做派,心道细牙肉虫拼死斗胜虫局,先前许诺带它好酒好肉,怎能背信弃义。
于是不要其他,只张口讨来细牙肉虫作伴。
敖司令闻言,不由称赞道:“值此天灾兵祸,世风不古,未曾想鬼脸小儿对一虫都如此重情重义,何况于人,真乃大丈夫。”
说罢,不但答应了陈鬼脸的请求,还让府上老军带着陈鬼脸到自己的府外私宅借宿一夜,明日一早,在迎圣城城门楼子会和,随军开赴小砀山。
敖司令一套操作,又赏又捧,看似重视非常,实则是暗中监视。如若祈雨不成,还要用陈鬼脸的脑袋,给马大哈一个交代。
陈鬼脸欣然退下。索性没缺胳膊少腿,项上还顶着脑袋,这就算万全。
想到炸龙王庙祈雨一事,自己倒也自信,毕竟旱魃已除,三日内必有大雨。只看龙王庙地下,到底埋着何等秘宝,这才是陈鬼脸关心。
于是带上细牙肉虫,随着老军准备出府。
一路上老军自顾前行,一言不发,好似怀有心事。
陈鬼脸一路上挑起话茬,有一句没一句的试探,寻思和这老头拉进关系,或许能混上一顿饱饭。
可那老军好似铁浆灌耳、针线封嘴,搞得陈鬼脸无奈,只能低头默默跟着。
街角一拐,稍一走神。陈鬼脸恰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没等陈鬼脸看清来人,就听老军急切对那人说道:“何仙道,人我带来了。我儿子那事……?”
“好说,稍后。”
那人打断老军言语,径直来到陈鬼脸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暗中提气一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鸹子精血气味。
知道自己推断无误,心底已有杀机。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方士何不鸣。
陈鬼脸不知缘由,看看了老军,又看看何不鸣,疑惑道:“作甚?”
何不鸣虽怀恨在心,可脸上却不露分毫。拉着陈鬼脸家长里短,天南海北的闲聊一阵。言语间尽是夸赞陈鬼脸在帅府中如何少年英雄,如何智勇双全。
陈鬼脸也是奇怪,不免警惕起来,相互奉承几句,就要辞别。
何不鸣借机将手伸进袖口,稍一捣鼓,就拍在陈鬼脸肩头,接着继续客套寒暄,一切自然。
其实这一拍,是暗中给陈鬼脸施了野史中都鲜有记载的秘术——《造畜十一针》。
此术原本是兽医禁术,始于西汉,兴于明末清初,只因此法有悖天道人伦,当世几近绝迹。
《造畜十一针》可缝马为牛,造畜成人。可怕的是,反之亦然。
陈鬼脸哪里通晓这些,并未在意。
正是,“前浪未灭后浪起,九曲回环断往生。”
所谓大机缘,哪有凭空而得。都是九死一生,赌命相搏。
前有何不鸣抛妻屠老狗,后有陈鬼脸荒坟捡性命,都是稍有偏差,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