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泻影,星芒闪烁,风寒帐暖,火跃烛莹。
一座精致奢华的军帐大营,矗立在凛冽的寒风中,门口流动的帷幕轻纱,宛如凝固的流水,散发着一种诡异而神秘的光芒。纱帐背后,立着一柄青铜昆吾长戟,
“哒啦哒啦……咚咚咚……”图尔迪坐卧于大帐中央,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指间的红玉扳指,悠然地哼着小曲。
大宛第一勇士生的高壮威武,即使是几乎躺在了坐榻上,头顶也快要挨到帐篷顶了。
图尔迪的四肢硕大粗壮如铜墙铁壁,蜜色肌肤纹理毕现,泛着发亮的油光,令人胆颤又恶心。他生得浓眉大眼,五官粗犷,尤其腮边两撇黑棕色的胡须,如传说中他的为人一样,桀骜猖狂。
颜华跪坐在地上,倒是不怎么害怕。她本就是横了心来做卧底的,如今见到了目标,反而没了顾虑。
她悄悄抬眼打量着图尔迪,对于这个传说中的大宛战神,心中未惊起丝毫波澜。
无论是朝堂上的谢承昱,还是战场上的枭雄豪杰,对如今的她而言,都抵不过与蒙乘风相识的那惊鸿一瞥。
心思回到眼前,见图尔迪对自己擅闯军营一事,并未轻易显露喜怒,颜华便深感不妙。
若是一般的好色莽夫,她使出美人计将之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也就罢了,对上这么个心思坚定,甚至可以说是心机深沉的对手,她知道,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怎么会这么冲动地跑过来的?目光落在指尖,污垢与血痂,已经将她如葱玉般白净的手掌模糊,只余了黑灰的线条,沿着深刻的掌纹一路而下。
天家贵女,深阁闺秀……也不过如此!
如果能在死之前,还那个人一命之恩,为天漓牵制住大宛最大的仇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思及此,颜华清了清嗓子,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缓缓地道:“奴家……奴家是北地楼克兰族人,因风雪太大,与家人走散迷了路,才走到这里来的,还望……还望大人不要生气……”
话音一落,她软软地匍匐在地,声音也跟着软绵绵的,看在图尔迪眼里,倒真像是雪渊山上的一朵明艳的杜鹃花。
“哈哈……好一个奴家,好一个楼克兰人……”图尔迪冷哼了两声,指间的扳指一顿,嘲讽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楼克兰族深居冰雪荒漠之地,因天性抗寒而人人皮肤粗糙,甚至皲裂破口也时而有之,再看看你,细皮嫩肉的,哪有半点儿楼克兰人的样子?”
“……”
“况且楼克兰人根本不会汉语!”图尔迪一拍桌案站了起来,直指颜华喝道:“说!你到底是谁?”
“我……”颜华还欲辩驳的话语哽住了,只因图尔迪忽然朝她走了过来。
令人窒息的黑影由远及近,将颜华整个笼罩住。图尔迪站定在颜华跟前,伸出他那粗壮的大手,一把掐住颜华的脖颈,她只觉一阵晕眩。
“我知道你是谁?”图尔迪缓缓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让颜华更觉得窒息。朦胧间又听他道:“你一定是天漓派来的人。你们中原人,战场上打不赢我们,就想使这种下作手段!”
“……”
“不过,恭喜你!”图尔迪忽然松了些力道,让颜华有了喘息的时间。他戏谑地道:“不得不承认,你们这招起作用了!”说着,他竟伸出另一只手,直指颜华的衣襟。
“你……你滚开!”颜华这了解事态的严重性。她根本无法接受一个陌生男人接近她!
“装什么装!”图尔迪终于露出了獠牙,他扬了扬手中扳指,傲然道:“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看这扳指,颜色这么红,是不是很好看?”
颜华拢了拢胸前的衣衫,根本无心去管什么扳指。
“咱们大宛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图尔迪自言自语道:“实话告诉你,这扳指虽少有,但还不至于让我稀奇。我之所以天天戴在手上,是因为……因为这是用你们中原人的血染的!”
“你!”颜华震怒道。
“你什么你?”图尔迪愤怒地转身,披风拂起,使得幔帐下的烛火闪了几闪,并未有太多波澜。
他接着道:“你们中原人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用你们的血,染个扳指怎么了?以后,我还要抓住你们的皇帝,喝他的血,啖他的肉,把他的尸骨风干了,挂在我们大宛的军杆上祭旗!”
“你这个魔鬼!”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量,颜华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飞扑到图尔迪身上!
她从靴脚下拔出一把匕首,这是那次得救之后蒙乘风送给她的,以便她一个弱女子防身。
她这样的举动,无异于飞蛾扑火,只见图尔迪一把扼住颜华的手腕,扬手一挥,便将她整个身子甩了出去。
“哗啦啦”……矮几上的陶瓷果盘碎了一地,匕首也沿着甩出去的力道,飞到了帐篷门口。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图尔迪趁势压了上来,唯恐颜华逃脱,他两手张开,硕大的黑影笼罩过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碎!
“我跟你拼了!”混乱中,颜华捡起地上的一片陶瓷碎片,对着虚空中一番胡乱挥舞。
“嘶……”饶是图尔迪身经百战,竟也中了她一招。胳膊上划了一道血口,对他来说,与被蚊子咬了一口,没什么区别。
“性子还真烈!既然进了我的地盘,就别想逃走了!”他猛地握住颜华的两只手腕,就像抓了一只猫的爪子,由于颜华比他矮了大半个身量,他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吊在了半空中。
“放开我!”颜华使出浑身力气挣扎,也于事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