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初歇,落花飞舞,絮然零落,一瓣翩迁,一瓣孤寂,让人的心情也不免有些涩涩的凄凉之感。
柳如竹将两位来客,请进了望江阁。这里位于三楼走廊尽头,地处僻静,有任何响动,也不会像上次闹事那样,影响到楼下的客人。
“二位公子……请!”柳如竹恭敬地道,余光朝公孙颉的背影定了定。
“多谢如竹姑娘!”公孙颉侧身颔首示意,如竹有些含羞地低下了头。她吩咐了身边的小二,在房外好生守着,便俯身徐徐退了下去。
“非晚!昨晚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进到房中,许亦枫反手将门关上,便单刀直入地问道。
今日一早,他便从公孙颉那儿得了消息,诏狱昨夜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逃走了一名钦犯,而凶手,据传是一男一女。
原本许亦枫是怎么也想不到,此事同俞非晚有所干系的。
但是据官府通报,那领头的男子武艺超强,不仅从千军万马中顺利逃脱,连齐太公和雷公公双双出手,也未能将他截下!这等身手,当世又有几人?
许亦枫不敢想象,此等忤逆之事,如果真是谢承昱带着俞非晚犯下的,那她在这皇城脚下,天网恢恢,哪能还有活路?因此,他一早便踏上了这醉江楼,来找她问个清楚。
俞非晚并未直接回答许亦枫的提问,走到临窗的茶几旁,背身对着他们沏茶。
“俞姑娘……上次是在下鲁莽了,在此先向您赔个不是!”公孙颉两手作揖,先出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僵局。
他缓声道:“但是,昨晚之事,如果真是你和你那位朋友所为,还请立刻将人交出来!”
俞非晚这才转回身,神情漠然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目光从公孙颉正义凛然的脸上,转到许亦枫紧皱的眉峰,和喋喋不休的嘴角,她颇有些头晕……
昨晚她受了点轻伤,还没完全恢复精神,再加上方才妄容的事,半夏现下还不知怎么样了?她想去好好地安慰她……
这样子一分神,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听清楚,许亦枫说了些什么。
“非晚!你就告诉我,昨天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干的?”许亦枫仍然不肯罢休。
“与你何干?”俞非晚只好冷冷地道:“许公子,公孙公子,这里有好酒好茶。如果二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非晚!”
俞非晚正待转身离开,许亦枫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腕。
俞非晚蹙眉扫了一眼他伸过来的手,许亦枫随即又尴尬地松了开来。
他好言劝道:“非晚!你不要犯傻,那人可是朝廷钦犯!是当今圣上要关的人!你若惹了圣怒,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见俞非晚仍是沉默着,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许亦枫好像又想通了什么似的,欣喜道:“是我想错了,对吗?昨夜之事,与你无关,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公子!”俞非晚这才回转身,正了神色,肃然道:“第一,你已然成为人夫,公然拉扯一个未嫁女子,未免惹人闲话,还请你自重!第二,你所说的‘那人’,并非有罪之人。他含冤入狱多年,是我决心要救的人!即使他是朝廷钦犯又如何?身为皇帝,就可以随意判人有罪吗?就可以轻易地,置一个无辜之人于死地吗?”
俞非晚这连番的质问,掷地有声,字字句句,将许亦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愣在了原地。
“可是……他们毕竟是官府要抓的人啊……”许亦枫强调道。
“官府又如何?朝廷又如何?许公子你,不是一样选择了得朝廷庇佑,做官府的乘龙快婿吗?”俞非晚问道。
“我……”许亦枫再次语塞。
“许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我方才所言,并非对你的婚事有所不满。相反,我真心实意地祝福你,祝福你和公孙姑娘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
“只是,我自认并未欠你任何,现在,你又有何资格和立场,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
“非晚……我……”
“俞姑娘,你有所不知,许兄也只是担心你!他将你视作好友,不希望你做大逆不道的傻事!”公孙颉知道,或许他们还未见事情之全貌,只能和声劝慰道:“现下,我们并未将你们的事情,告知官府,连我父亲那里,都未曾提过一个字,只是……”
“公孙公子!”俞非晚默默地将指尖掐向掌腹,好让神经末梢传来的刺痛感,提醒自己再清醒些。
她将目光再次带向二人,扬了扬首,凛声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要我交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亦枫自知,俞非晚已然起了怒气,只好叹气道:“是我鲁莽了……对不起……”
他以为俞非晚提及他成亲之事,心有不快,于是再接着解释道:“非晚!你有所不知,我的婚事,是我父亲逼迫于我的……”许亦枫有意无意地瞥了公孙颉一眼,又道:“但是我和公孙姑娘相处得很愉快,她人很好的,有机会……”
“许公子!”俞非晚心知,没有与他许亦枫当场翻脸,向他质问,许修庆究竟将自己的阿爹囚禁于何处,已是顾念着最后的一点情谊了。
于是她冷漠地道:“你与谁成亲,与谁交好,同我并无任何干系,我也没有任何兴趣知道!你有这份闲情,多关心关心许修庆吧!”
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让许亦枫如遇晴天霹雳,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当场,无法动弹。
撂下这句话后,俞非晚转身一把推开房门,冲出了房间,再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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