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萤,黑暗中的浮尘清晰可辨。
谢承昱这一声“什刹”,开启了时空隧道的闸门。
剑宗什刹,乃江湖上三神之一,与其余二神擅武好斗不同,什刹其人,武功稀松平常,却单凭一双巧手和一颗匠心,誉满天下。
他锻造出来的宝物不计其数:譬如他在青年时期,铸造的七把宝剑,横空出世,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其它诸如护身铠甲,则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传闻先帝曾亲自请他雕制传国玉玺,被他以不涉朝政国事为由拒绝。
他原本应该是像“医仙”武玄盛那般,逍遥自在、驰骋江湖的谪仙似的人物,谁能料到,竟被囚禁在了这暗无天日,不为人知的方寸之地!
“你……你认识我?”剑宗未料到,谢承昱竟一眼便认出了他。他自认为,已在武林销声匿迹多年,英雄辈出,后浪翻涌,应该没有人,再会记得“什刹”这个名字……
“前辈既是武林高人,自然识得。只是,前辈为何会被囚禁在此地?”谢承昱见剑宗已然伤得不轻,那双冠绝天下的巧手,同残废无异。
剑宗闻言,偏头瞟了一眼远处的俞非晚,正犹豫着是否要说出真相。
谢承昱见他神情低落,也未催促,回头对俞非晚柔声道:“非晚,你过来……”
俞非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好应声走上前来。
“非晚,这是剑宗前辈。”谢承昱介绍道。
“见……见过剑宗前辈!”俞非晚有些讶异,但还是依礼称呼道。
剑宗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娇艳俏丽又不失娉婷婉约,明明被自己这副凄惨的模样给吓到了,却故作镇定,不失礼数。
这番生动活泼的情态,让他经年蒙尘的内心,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位女子:
分别之时,她也是如眼前的这位姑娘一般,一双桃花眼眸,无数次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前辈?”谢承昱唤道。
“……”什刹这才回过神来。
“前辈,您为何会被囚禁在此?”谢承昱再次问道。
剑宗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逡巡,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道:“我是被典狱司的人……给抓进来的!”
“典狱司?”俞非晚疑惑道:“就是皇帝身边的太监雷沐恩,所掌管的典狱司?”
“不错。”剑宗回忆道:“那时,我刚造出了‘四方印’,轰动朝野……”
“我造它的初衷,是希望给群龙无首的武林枭雄造一枚信物,使他们能够从此团结一心,共同对抗官府和朝廷的欺压。未曾想,到头来竟引得人人争而夺之,以为得了它便能称霸天下……”
什刹越说越激动,连锁住手腕的铁链,亦被挣得“叮当”作响。
“啪”地一声,谢承昱使出驭影掌,轻而易举地,便一掌将那千年寒铁铸成的锁链给卸了个粉碎……
“你……”什刹错愕地道:“这可是我造的‘千罡锁’!”
“……”
俞非晚刚想说:前辈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管什么千刚锁万刚锁了!便又听什刹惊叹道:
“为了试这锁的密度,我曾用‘惊鲵剑’锯了一个晌午,都未有一丝刻痕,你……你却一掌便将它……将它给击碎了?”
“……”好吧,原来惊叹的是谢承昱的武功。
看到见多识广的什刹前辈,也露出这番表情,俞非晚也就不觉得当初的自己,是孤陋寡闻了……
“前辈,他们竟然……用你造的兵器来困住你吗?”俞非晚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哼……是啊……”什刹被谢承昱搀扶着,坐在了墙沿,他不屑地冷哼道:“还有什么……比这种方式,更能羞辱我、令我屈服呢?千罡锁,四方印……我造出来的东西,到头来,竟都成了朝廷的鹰犬爪牙……真是造化弄人呐……”
“前辈,‘四方印’也是被朝廷盗走的吗?”俞非晚又问道。
“‘盗’?……小姑娘,这个字你可用得甚妙啊!不错,如今的朝廷,就是这样一群鸡鸣狗盗之辈!他们把持了政权尤不甘心,连江湖势力也要涉足。盗走了‘四方印’,便是相当于稳定了半个江湖,可令那上位者安坐龙椅了……”
“最可怕的是,江湖人士并不知晓内情,”俞非晚补充道:“他们仍是以武为尊,你争我夺,人人趋之若鹜……”
“呵呵……是啊……江湖乱了这么多年,他们可真是糊涂啊……如果没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站上那个位置,单凭一枚这样的死物,又有什么威力,能够震慑四方呢?”
剑宗越说越激动,自己的一番好意,竟让世间卷起阵阵腥风血雨,他一时竟无法判断,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谁的过错?
“哎……真是可惜,方才岑将军还将‘四方印’给还了回去……真是便宜那皇帝老头儿了!”俞非晚不禁感叹道。
“剑宗所造之物,自是非凡之品,引得人们相争,实属正常。”谢承昱压低了声音道。
“呵呵……你这年轻人,倒是会给我‘戴高帽’!”剑宗再看向不复往昔的那双残掌,讽刺地道。
等你认识他,你就知道他会不会给人戴高帽子了!俞非晚心里再次默念道。
她又问道:“剑宗前辈,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四方印一出,朝廷便派了典狱司的人来向我索要。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物。哈哈哈……笑话,我自己造的东西,凭什么献给那个狗皇帝?我不从他们,典狱司便抓了我,把我扣在这里,一直到今天!”
“可恶!这典狱司的行径,同强盗又有何区别?”俞非晚忍不住脱口骂道。
“是啊,他们不仅是强盗,更是刽子手!为了逼我这不听话的老头子,造神兵利器,充盈国库,不仅对我用以极刑,还将我这仅有的一双手,给打得残废了。”什刹瞥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心寒地道:“呵呵……如今,我是真的与废物无异啦……”
牢里掀来一阵阴风,刮得墙壁上的烛火明灭不定。空气里的灰尘颗颗分明,彰显出这地牢,经年累月,破败凋零。
“前辈,您别着急!眼下最要紧的,是将您救出去!”俞非晚鼓励他道。
“算了,别白费力气了……你们走吧!”剑宗心灰意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