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溯心殿,文渊阁。
阴风怒卷,鸦声凄厉,深宫春寒,花去人休。
眼前的宫楼殿宇,再如何巍峨华丽、金碧辉煌,也抹不去俞非晚身上感觉到的,一股透骨的萧瑟冷意。
一刻前,她同谢承昱一道,潜进了当朝皇帝的书房。谢承昱只与她说,是来找寻当年父母失踪的线索。这大内的“文渊阁”,集旷世之奇书,聚天下之珍宝,或许,能从中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俞非晚还是头一次,做这般“偷鸡摸狗”之事,如果不是谢承昱轻功卓绝,借“乘云纵”带着她一路飞奔,穿过了重重宫闱和严密的守卫,就凭她一个人,绝翻不过这大内的第一道宫墙。
夜深人静,宫内业已宵禁。此时的文渊阁阁内亦是漆黑一片,寸步难移。等俞非晚的瞳孔适应了视线的黑暗,再定睛瞧去,谢承昱已经沿着一道道耸立的书墙,开始翻找起来。她也不敢再耽搁,跟着绕到另一边帮忙。
据谢承昱描述,他的家府,曾在乾州广陵道,是被朝廷军队和江湖杀手,一同围剿所灭,称“广陵道之变”。十五年过去,也许当年的真相,已经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又或许,撰写史书的,正是这事故的幕后操手!
“我们两家发生变故的时间,相隔如此之近,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俞非晚似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低声对谢承昱道。
“嗯。”隔了一层书架,谢承昱沉声回应,示意他正在听。
“你还记得当日在良顷谷,那灵蛇男和苗离勾追杀我们的事吗?舟公逃走,紧接着天衍山庄的信就送到了!我一直猜测,我母亲的死,同‘天衍山庄’有关!”也许,广陵道之事,与其也脱不了干系!
谢承昱对此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头也不抬地继续逐一翻找。看来,她能想得到的,他也早就料想到了。
待拨开层层迷雾,真相总有再见天日之时。俞非晚定了定心神,继续翻看起来。
“这是什么?”说话间,她忽然翻到了一本破旧的古籍。“《伤难经》……武商陆?”打开一看,这书里记载了诸多疑难杂症的疗法,图文并茂,释义具详,原来是一本医书。
“笔者姓武,或许也是医仙的后人?”俞非晚朝谢承昱扬了扬手中的书,后者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此等能救人水火的宝物,落在这人神难进的鬼地方,真是暴殄天物!不如带回去给半夏瞧瞧?兴许能治好星陨的眼疾!”俞非晚自顾自地念叨着。可此等行为,着实乃偷窃之举……她正犹豫间,一旁的谢承昱从她手中抽过经书,放进了自己怀中。
“你说的对。”谢承昱附和道。
俞非晚眨巴着眼睛,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她莞尔一笑,对此心满意足。
好奇心重的她,像个寻找宝藏的掘墓人,似乎又淘到了什么好东西。只见一个古铜色镶玉锦盒开启,中间置着一枚盘龙赤金宝印,在月色的映衬下,闪着刺目的金光。
“这是什么?”这次,俞非晚没有再去触碰这宝物。既是因为非已之物,也是为了谨慎行事,万一碰了它,而触发什么机关,那可是得不偿失!
“四方印。传闻乃剑宗什刹所造,得之能够一统江湖,号令天下。”谢承昱解释道。
“四方印?可是,这皇帝已然是九五之尊,天下万民莫有不从,还需要这东西做什么?”
“巩固皇权。”
这四个字,说起来轻巧,却是承载了多少鲜血和重量?
是了,这“四方印”,虽为民间流传之物,可一旦被有心人拾得,聚江湖武林之势,届时,群雄并起,齐心协力,未必不会威胁到朝廷和皇家的地位。谨慎多疑如当朝皇帝,一定认为,还是将它攥自己在手里更心安!
略过举足轻重的“四方印”,俞非晚希望能找到更有用的线索。昏暗的光线中,立架夹缝里的一幅陈旧的卷轴,吸引了她的注意。
俞非晚抽出卷轴,拨开一看,一名妙龄女子的肖像画跃然纸上。这是一幅半成品画,画中人柳眉如叶,唇若朱丹,一双墨黑瞳仁如含点漆,更是衬得肤色雪白,气质绝佳。女子的头饰和发髻还未画成,但仅观五官轮廓,便可判断,此女子定是生得旷世容颜……
难道这是宫里哪个皇妃的画像?看这画的着墨,定是宫里的画师所作,只是不知为何未完成,被丢弃在了这里。
谢承昱见俞非晚没了动静,走过来一看,便僵在了原地。
“娘……”他呢喃道。
“娘?”俞非晚回头看了谢承昱一眼,再看向手中的画,惊呼道:“你是说……这是……”
“是我娘。”谢承昱冷静地道,但声线中隐约有一丝颤抖。他将画轴接过,仔细端详起来。
算起来,谢承昱亦有十多年,没有见过叶慕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那么清晰,以至于他看到画像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画像中并没有太多线索,连作者的署名也无。但至少印证了,谢府与皇家曾经的纠葛和牵连。
谢承昱将画轴小心翼翼地卷起,收进怀中,加快了搜寻线索的动作。
门外不时有守夜的卫护巡视而过,两人一番查找,并未再发现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正准备离开时,听到两个太监推门而入。
谢承昱和俞非晚对视了一眼,倾身捞过她的纤腰,一个旋身,便飞上了阁楼的横梁。
“吱呀”一声,文渊阁的大门被合上,挡住了深夜的倒春寒。
“哎,我说小李子,这都快四月末了,你说这宫里的天气,怎么还这么瘆人呀?”其中一个矮胖的太监,边搓着手心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