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李贤又凑过来了,这个半大孩子显然对正在表演的杂技不太感兴趣:“大非川之败的时候你在哪里?”
“大非川之败的时候?”王文佐皱起了眉头:“我应该在成都,不,应该是松州,殿下怎么问这个?”
“那如果你是薛仁贵的话,会怎么做?”李贤问道:“我听说你对吐蕃人也打了几次胜仗,如果你代替薛仁贵的话,应该不会在大非川打输吧?”
“那完全是两码事!”王文佐笑道:“我是打赢了两次吐蕃人,但那不过是前哨战罢了,无论是我还是吐蕃人,都没有拿出全力来,与大非川之战完全是两码事!”
“是吗?”李贤眼珠子一转:“那你为什么不拿出全力来呢?”
“因为从松州前往吐蕃腹地的道路太险峻了,如果我打输了,松州就会丢掉,当地的羌人就会倒向吐蕃人一边,成都也会不稳;而如果我打赢了,也不可能深入吐蕃腹地!怎么算都是我划不来!”
李贤听了王文佐的回答,笑道:“三郎,你怎么这么小里小气的?我以前认识的武士们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还没打仗就算划算不划算!”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所以我活下来了,在百济、倭国、高句丽打了快十年仗,还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吃肉喝酒看戏法,如果是那些家伙,坟头树估计都有七八尺高了!”
李贤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王文佐心里有点后悔:估计之前没人这么不客气的和他说话吧?自己看来还是喝的有些太快了,嘴巴上忘记了把门,不过让这孩子早点知道战争的丑恶真实也是好事,毕竟他是帝国的
夜色已笼罩在高窗外,大厅内的杂耍艺人耍的愈发起劲,难道他们没有注意到大多数宾客已经没在看表演了吗?王文佐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入口醇厚甘美,看来杨家为了今晚的宴席可是了血本。当杂耍艺人停止表演时,许多宾客已喝得大醉,开始寻起乐子来。十二个身着清凉丝袍的胡姬来到大厅,飞快的跳着胡旋舞时,王文佐右侧的那位尚书省的官员却已伏案呼呼大睡。上熟透的栗子填鹿肉这道菜时,武敏之身边的两个女人已经互相争吵起来,两个女人都试图抓住对方的头发,用尖利的指甲去抓对方的脸,杨思俭赶忙叫来几名壮妇,将两人分开,拉出厅外。
王文佐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些小插曲,他用小刀挑起一块烤鹿肉,放入口中咀嚼,只见武敏之从自己的几案后站起身,走到王文佐面前:“你托李敬业送来的那两头猎隼倒是少见——”他向王文佐举起酒杯,嗓音里满是酒意。
这家伙喝的比我还多,看来应付那些女人也不是件容易事!王文佐心中不禁一阵幸灾乐祸,他也拿起酒杯:“一点小意思,您喜欢就好!”
“看来你在松州那边弄到了不少好东西!”武敏之在王文佐面前盘膝坐下:“这猎隼也是从那边得到的?”
王文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懒得向眼前的醉汉详细解释海东青的产地,毕竟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对方的死期已经不远了。
“你是个聪明人!”武敏之指了指王文佐的鼻子:“用一些小玩意讨得了我表弟的欢心!不过你不要以为凭借这个就能在长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卢照邻他不可能,不可能——”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扑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周国公醉了!”王文佐对一旁的仆役道:“把他搀扶下去,好生照看!”
武敏之被扶下去了,王文佐的眉头微皱,这家伙明明长得这么帅,却还这么讨人嫌,真是不容易。
“卢照邻?就是写《刘生》、《紫骝马》、《战城南》的卢照邻吗?”李贤又凑过来了。
“是的!”王文佐突然有些厌烦这个少年了,所有人都在泥沼中打滚,唯独他呆在岸上,身上一个泥点都没有,他向李贤拱了拱手:“殿下请见谅,臣有些事情要禀告太子殿下,失陪了!”说罢便起身向太子殿下的位置走去。
“三郎,你、你过来了!”李弘已经两颊通红,口齿也有些不清楚了:“来,寡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司卫少卿杨思俭,这位便是他的爱女!”
“在下王文佐,忝领东宫右卫率!见过杨公、小娘子!”王文佐撩起官袍的前襟,向杨思俭和他的女儿拜了一拜。
“免礼,免礼!”杨思俭笑道:“王将军的威名,杨某早有耳闻,月娘,还不向王将军见礼?”
王文佐赶忙侧过身体,避开未来太子妃的行礼:“臣不敢当!”
“王将军坐下说话!”杨思俭挥了挥手,示意王文佐坐下:“老夫曾经听太子殿下好几次说过你,他将你视为股肱之臣,今晚席面上有些杂乱,让将军见笑了!”
“杨公说的哪里话!”王文佐笑道:“这等钟鸣鼎食的局面,下官若非亲眼见到,做梦都不想到,若是席面杂乱,实乃普天同庆之喜,有些忘形而已!”
“好,好!”听到王文佐说“普天同庆之喜”,杨思俭顿时大悦,他捋了捋颔下的胡须:“王将军说的不错,这的确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月娘,你可要和太子殿下多喝两杯呀!”
说话间,一旁的婢女送上一只镶嵌满无数宝石的大金杯,酒液溢过边沿,先送到李弘面前,王文佐皱了皱眉头,这么大一杯酒猛地喝下去,眼下的李弘非醉倒不可。他正想出言劝阻,李弘已经双手捧起金杯,大口痛饮起来,当酒液减少到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时候,李弘将金杯放下,已经是满脸醉意,眼神惺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