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
灰顶蓝帐的马车,缓缓驶近城门。
汾月探头向外张望了一圈,眸光扫过周遭的走卒贩夫,回过身,低声道了一句:
“主子,不大对劲。”
还正是吵嚷的时辰。
来往的行人不少。
可汾月却见,明里暗里当中,有不少人,在偷偷瞄着她们这辆马车。
这莫说是左右前后,就是路边停着的,也有不少马车,比她们这架马车,来的奢华打眼。
但那些人的注意力却是丝毫未变。
显然都是目标明确。
甚至都未多看旁的车马一眼。
“是在盯着,我可带有人手出来。”
燕望欢捧着手炉。
一副毫不惊讶的模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而何况,还是威名赫赫的镇国将军府了。
即使都要死了个干净。
仅剩下的王氏,照样威能不小。
若真是失了理智,连自身性命都不顾,只为了换得燕望欢陪葬的话。
那这一趟。
倒真是危险的很。
汾月眉头紧皱,眼看着马车要离了京城,到底是忍耐不住,道:
“主子,真阳若是知晓,你为了救他,亲自踏入险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未把话说得直白。
但言语当中,已是把心意表了出来。
此时还未出京城。
转头回去,还来得及。
王氏就是发疯,也不敢在天子脚下,青天白日动手截杀燕望欢。
但到了京城之外。
那荒郊野地中。
就是燕望欢没了性命,也无处说理。
“莫要再说了。”
燕望欢摇了摇头。
神情虽是淡漠,却是半分动摇都无。
汾月见她态度坚决,忍不住长叹一声。
虽是同真阳从小一起长大,交情极为深厚,汾月即使愤怒悲痛,却还是遵从况铮的吩咐,以燕望欢的安危为先。
辛夷更是只有短短一瞬间的犹豫。
便做好了失去真阳的准备。
但她们的选择,却并非燕望欢的心意。
许是
此时弃掉真阳,能得短暂的安生。
可王氏,注定是不会忘仇丢恨的。
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设法,转死为生。
再者。
燕望欢若真不救真阳。
那手底下人的心,便要散了。
谁不想活着?
若是随的主子,随时能将手下人,弃之不顾。
还有何忠心可言。
汾月心中转了不少的话,但燕望欢心意已定,也不敢再说。
她低垂了头,手指交缠相叠
沉默了好半晌,听着外头的动静,在转瞬之间变得安静了不少,才道:
“主子,出城了。”
此时。
就是想要反悔。
都难了。
这一趟九死无生的路。
还真被燕望欢,主动走了上去。
汾月生了满掌心的冷汗。
她用力攥紧了拳头,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护燕望欢平安无事。
燕望欢阖着眼。
似是睡着了一般。
汾月瞧了她好多次,也未晓得,她为何如此冷静。
即将要见的人,可是王氏。
一个已上了年岁,又死了数位家人,无牵无挂,满脑子都是报复的疯婆子。
她能做出多疯的事情,汾月都不会惊讶。
毕竟王氏,八成是不想活了。
但若是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拉着燕望欢一同下地狱。
不惜一切代价。
不顾所有后果。
而她带来的影响,对于燕望欢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连汾月都想通了的事情。
她并不觉着,燕望欢会不知晓。
怕是早就已经,猜了个完全。
汾月的目光,实在是过于直白。
几乎是把欲言又止写在了眼神里。
想要忽视都难。
燕望欢轻叹一声,瞥了汾月一眼,缓缓道:
“你若是想说话,去同从胡说一说吧。”
“主子”
汾月抿紧了唇。
眼底有犹豫之色一闪而过。
她还想说些什么,燕望欢已经挥了挥手,再次道:
“去吧。”
汾月叹息一声,只能点头应下
。
“是。”
她离了车厢。
同从胡坐在了一起。
倒是再未吭声了。
从胡话少。
平日里鲜少会主动开口。
但望了汾月一眼,竟是难得道了一句。
“她有打算,便有定数,你等无须担心。”
“哪里能不担心。”
汾月环抱着双膝。
盯着鞋尖沾染上的一点污色。
又道:
“若是主子,因为真阳有了个三长两短,那我可如何,向少爷交代?”
“不会的。”
从胡仍是面无表情。
只是挥打在空中的马鞭,变得比方才,更加脆响了几分。
“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他的声音很低。
其中所蕴着的情绪,却是无比坚决。
这并非闲谈之间,随口讲出的一句言语。
而是从胡。
以命去遵从的誓言,
他就是为此,才活着的。
汾月似有些讶异,终于转了头,仔细打量了从胡一番。
有疑问自心头升起。
她犹豫了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询道:
“是因为那叫槐兰的姑娘?”
从胡指尖一动。
他像是迟疑了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