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优优构思了好久才写下满是血泪的举报信,洋洋洒洒的三大页纸。
里面的字字句句全是揭露批判凤山县黑暗的现实,无一不是在为当地受压迫的女性所呐喊。
她并没有立刻的去镇上把这封信交给小护士,而是根据原主的记忆去寻找当年辍学嫁人生子的女同学们。
这些小姑娘家都是凤山县十里八乡的,她们根本就没有远嫁的,夫家也都是附近几个村的。
这是一封联名举报信,她必须要有其他受害者的签名才作数,许优优太明白什么叫社会舆论的力量。
刘金氏也识相了不少,再也不敢随意的插手许优优的任何事情,就连她早出晚归都不敢吭声。
至于恶臭男刘海,他整天昏昏沉沉的,吃饱了就找借口回屋子里睡觉,不明所以的刘金氏还纳闷以前生龙活虎的儿子怎么现在像小瘟鸡一样。
许优优猜测应该是刘海服用安眠药太多,产生了一种药物依赖,并且过量服用安眠药后带来的副作用会使人精神萎靡,睡意昏沉。
但这正好给了自己去联系那些同样被落后思想所迫害的年轻女性们一个绝佳反击契机。
在原主的记忆里,能在村小和镇上中学读书的女孩少之又少,很多都是被村里的村支书拎着去上学的。
这个地方虽然落后封闭,可也总有一些明事理的人。
有个别村的村支书就极其的看重娃娃们的教育,隔三差五的就上门去游说那些不肯让自家女娃子去读书的家长。
他们向家长保证,娃娃们读书上学的钱全部都是由国家负担,家庭实在有困难的也会给生活补助。
不止原主一个,许多的女娃都被家长强制退学领回家。
当年的那些女同学有一部分还在家里操持着家务,等着年龄稍大些就结婚。
还有相当一部分女同学早就迫于家里压力嫁人生子了。
可事情并没有许优优想的那么简单,当她找上门说明来意后,对方却极其不耐烦的让她离开。
许优优心里的那个无名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
她始终认为,当女性成为这个社会上被迫害的那一群体,那不是女性的原罪和错误。
可如果女性自己不能崛起去反抗,为应有的权利做斗争,那就不再单纯的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看着眼前和原主年龄一般大小的年轻小姑娘,面色已经带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憔悴和疲倦。
哪怕是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她
手里也始终没有停下做活的动作。
许优优记得她,在原主的记忆里,这小姑娘是班上最文静学习最好的,不大爱说话,但考试总能考第一名。
这个女生坐在教室里抬起头看向黑板和老师的眼睛里都是有光的,和现在这个只知道埋头木讷的干着杂活的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许优优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针线活,刚想训斥,可下一刻视线就落在了她满是冻疮和裂口的手上。
“你这是怎么搞的?这不都开春了吗?手怎么会冻成这样?”
女生只是把手缩回身后,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许优优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烈,原本自己还以为能从这个女生做突破口,拿到大家的签名。
可眼前这个最渴望读书的女生早就被现实腐蚀了。
“你还记得你十三四岁认真读书努力学习的样子吗?老师问大家有什么理想,你说想考上大学,走出大山。”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都是一个了不起的梦想,而我也始终相信你可以实现你的梦想。”
许优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无情的打断。
那位女生将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低声道歉,“我承认,你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很心动,我无比的渴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从前是,可如今……已经由不得我自己了。”
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让人听不清。
许优优皱眉,“怎么会呢,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件事情一定会引起社会的重视。我们的义务教育会恢复的,我们都可以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个山里吗?”
许优优一时气恼,连心里最难听的话都说出了口。
她下意识的就想道歉,可下一刻女生苦涩一笑,将手慢慢的放在小腹上。
许优优不解其意的看向她,直到女生说出那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可以逃出去的机会,”
“可我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二丫,你真的很棒,可是我没法帮你。我已经身不由己了。”
那个女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她那双红肿冻裂的双手,就那样虚托在平坦的小腹上。
许优优慢慢的松开拳头,亲眼看见一个女生不甘、沉沦、被成功驯化。
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你变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女生平静自信,有着超脱同龄人的成熟,始终坚信读书改变命运。
可就是这样
一个女生,成为了落后思想和封建婚姻的牺牲品。
她肚子里的不是爱的结晶,而是一个成年男人猥亵侵犯少女的实质性证据。
可这个女生却觉得自己要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所以决定放弃当年的梦想,也愿意过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
许优优接连又跑了几家,结果全部碰壁。
有的人是嫌麻烦,害怕这件事情暴露后牵扯到自己。
有的人是恐惧,她们身上都有家里男人用皮带抽的伤,年龄心却如朽株枯木一样。
她口袋里那三页满是血泪的举报信,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看。
大家都觉得她这是在多事,甚至有人问,“你真的觉得这样能改变什么吗?我们说的好听是上过学,可其实真正认识几个字啊?”
“许二丫,你真以为几页纸就能改变我们的命运?我们的娘家都是收了婆家的钱,好几万块的彩礼呢,还能改变什么?”
几个问题问的许优优是哑口无言,是啊,原主到底认识多少字?如果按照她们真实的水平,真的能考上大学,走出这山吗?
许优优并不知道答案,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可突然间任务者许优优想通了,自己要的是所有的女性都平等的享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
哪怕做了这么多不能保证每一个女生都可以通过读书走出这座大山,但至少可以选择她们喜欢的活法去过这一生。
想明白后的许优优飞快的跑起来,她要赶在天黑之前跑到镇子上。
卫生所没有关门,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坐在门口打瞌睡,她伸长了脖子探着头往里面瞧也没有见到小护士。
老头突然惊醒,一脸疑惑的盯着她,“你找谁呀?”
他语气不善,一看这小妮子就不像是身上有钱能买得起昂贵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