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贞得了血癌。
血癌就是如今的白血病,她一开始只是月经淋漓不尽,总是会显得有些体虚,偶尔会头晕。
钟若竹送她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崩漏和贫血,吃了很多药,却一直都没有好转,后来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直到有一天,一位路过的名医告诉钟若竹,那岂不是崩漏也不是贫血,而是血癌,是无法治愈的恶疾。
天,塌下来了。
钟若竹瞒下了一切,他只是到处去求医,不管是正经的药方还是偏方,都要拿来试一试,他不肯信命,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无论如何,都要去拯救自己心爱的妻子。
哪怕用他自己的命去换也可以,他命贱,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母,吃百家饭长大,村子里的落第书生看他可怜,教会了他读书习字,书生见他聪明,本来想收他做义子,结果没多久书生也去世了。
只给他留下了现在这个名字,若竹。
在遇见妻子之前,他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只昏昏沉沉有一天没一天的活着,没有远大的理想,没有对未来的渴望,是平庸的如尘如土一般的存在。
他不可以没有秦贞。
后来的故事大抵就有一部分人知道了,无法治好妻子的男人最后走上了邪道,他用邪术给妻子续命,但并没有因为妻子就此活了下来而停止脚步,因为妻子虽然还活着但仍旧被病痛折磨,他原来只是许愿妻子能够活下去,如今又变得更贪心,希望妻子能够无痛无灾的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
于是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入了深渊,为了自己的一己贪念,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
而且在邪道上走的越来越深之后,他自己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影响,他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偏激,对人命越来越漠视,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因为伤害了别人而痛苦,到了最后,却已经抛却所有的人性了,除了妻子剩余的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已经不是人了,是物品是资源,是可以随意剥夺随意毁灭的‘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秦贞有察觉到不对劲,但因为深深的爱着这个男人,所以她的疑惑一直藏在内心深处并没有表达出来,只是偶尔想要去探究,然后就被糊弄了过去。
直到有玄门中人找上门来,告知了她一切。
得知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用
无辜之人生命换来的,她悲痛万分,后悔莫及,于是等钟若竹洗净两手鲜血,回到家中的时候,就发现妻子已经不见了,桌上有一封血写就的书信,和一根断指。
她说她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如果活着的每一天都要靠剥夺别人的生命来换取,那么她宁愿就那么死去。
她说,她觉得她害了钟若竹,如果没有她的存在的话,钟若竹不会做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个一向温柔,明明是个千金大小姐,却会很真切的帮助每一个穷困之人的女人,凄哀的说。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罪孽,等她尘归尘土归土的死去,希望钟若竹能做一些好事,能赎一分罪是一分,如果死去之后要被审判,她愿意分担钟若竹一半的罪孽。
无论来生做猪做狗,还是永世不得超生,她都愿意陪钟若竹一起。
秦贞的离去让本就有些疯魔的钟若竹彻底疯了,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可恶的玄门中人,秦贞就还会被蒙在鼓里好好的生活,怎么会主动去寻死呢?
他试图找到自己的妻子,一出门就遇到了前来围剿他的玄门中人,他将他们都杀死了,一路来又杀了许多的人,这才有了后面那场血战。
杀红了眼的钟若竹找过一个地方,找不到自己的妻子,然后就会更加的疯狂,他开始无目的的杀人,无论那个人是否无辜,可能只是路过,他想杀就杀了。
有时是一两个人,有时是一整个村子,死在他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来围剿他的人就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一场‘战争’。
他完全变成了一个屠夫,一个恶毒残忍没有底线的屠夫,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以后,当他从封印当中出来,抚摸着那只像女人一样的手臂,却有人告诉他,你的妻子在离开你之后生下了一个孩子,然后才死去了。
他以为自己会很开心,但似乎又没有那么开心。
相比于生命的延续,对他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妻子,可他永远永远的失去了他爱的那个女人。
“故事讲完了?”他沙哑着嗓子,眼神愈发的冷漠,姜妤妤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个吊坠:“有人拜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他冷漠的眼神有了些许的变化,大概是认出了那是他送给妻子的吊坠,跟妻子刚结婚的时候家里很穷,他攒了许久的钱才买
得起这样一个吊坠,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玉,但妻子很喜欢一直随身佩戴,直到她消失的那天。
他伸出手来,想要把吊坠接过去,刚抬起那只手又放下了,而是伸出了那只女人一般的手,将吊坠握在了掌心之中。
“你不会是想用这东西来感动我吧?”钟若竹嘲讽的道。
姜妤妤摇了摇头:“我去拿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感动你,只是为了让你在下地狱之前,明明白白没有什么遗憾。”
“送你下地狱这种事情我一个人来做就够了。”
“现在的年轻人倒是越来越嚣张了,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我的故事,那么应该也清楚当年发生的事吧,那一代玄门几乎所有人,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来围攻我了,加上地府也来了人,就算如此,也被我带走了大半,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口气倒是不小,但在我眼中你无异于是来送死的。”
他将那枚坠子塞入口中,直接吞进了腹里,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中流露出了残忍之色。
姜妤妤却只是道:“时代已经变了,我一个人足够。”
“哈哈哈。”钟若竹忍不住发笑:“就算我刚从封印之中出来远不是全盛时期,也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儿嚣张,看在你送来了我妻子遗物的份上,我会给你留一个全尸的。”
姜妤妤没有对他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慢吞吞的把师兄给她的血液拿了出来,然后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滴了进去。
钟若竹眯了眯眼睛,然后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有如此的信心,但我知道,你时间不多。”
“够了。”姜妤妤身上的气息在逐渐的产生变化,越来越像对面的钟若竹,不是如今的钟若竹,而是全盛时期的钟若竹。
三分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