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顺宫内银夫人从施夷清那得来的消息,小容易要去北明国救那个范家少爷,银夫人极为淡定,眼下胎象也稳了,不过那次撕声裂肺的喊着小容易差点情绪过大胎儿不保,她跟小容易现在的都不知该怎么去形容了。
诗儿连连上前禀告,说是陛下那邀请娘娘去坤心殿陪陛下下棋,银夫人想着小容易去北明国的事情,本想着拒绝,但要是不去的话,就不能给小容易争夺利益,她走路过去的,毕竟谁知道坐上的仪驾是不是有问题的呢?
天德帝极为亲切的叫着“如吟”,一手抱着她,一手喝着从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宸妃提醒道:“陛下,本宫怀有身孕,你觉得适合与陛下饮酒么?”
天德帝连连让钱原将酒带下去,宸妃问起其他的太监去哪了,天德帝说那些太监都有要务在身,不可能每日都在皇宫之中。宸妃才想说什么,外头小太监来报说是端王求见陛下,宸妃坐到天德帝一侧,想着让天德帝将端王进来,毕竟她也好久没看见寒儿那孩子了。
端王这个也是宸妃喜的孩子,虽然楚萧寒的生母冷若冰霜,甚至对孩子也不多担心,倒也很像她对待潋王那般不似生母一样,端王容貌阴柔、眉目乌黑又端庄和气,生得模样也是他母妃那一副书卷气息。与人为善,从不甩脸子,对奴才、奴婢们都极为的和气,旁人都说她才是宸妃娘娘的孩子。
银夫人虽是妃位,但天德帝对她的礼数简直就是皇后才有的规格,颖贵妃位份的确比她高,但她的孩子也要向着宸妃娘娘行礼,就像是昌摄王也要对着她行礼,她的地位根本就是在与皇后平起平坐,天德帝可谓宠爱至极。当然了在如吟身边,天德帝内心中的宏慎少年也会在与如吟相处的时刻显露出来。
宸妃温和道:“寒儿,今儿怎么想着对你父皇请安了。”
端王细细听着,脸上也是笑意满满,他道:“宸娘娘,儿臣此来是有要事要与父皇商议。”
宸妃俏皮的“哦”了一声,道:“商议什么要事呀,我能听听么?”
端王看向天德帝,而天德帝也只是淡漠的颔首着,得到父皇的准许后端王才继续开口道:“云梦泽最近与落败的北明国之内买卖了一批军械,怕是云梦泽那贪污受贿赂的迹象,怕是要联盟北明国仅剩的军械实行谋反之举,父皇,是否需要儿臣去处理?”最后一句话端王也是问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心里头也绷着一根弦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天德帝淡漠道:“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交给荒将军也是区区小事、见多不怪,云梦泽不被逼迫到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的地步怕是也不会停手了,就当是你的历练吧,你也有很久没有处理军械上的事情了。”
“看来也不是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大事了。”宸妃无所事事道:“本以为云梦泽的心思真是奇特,不过要是真和北明国仅剩军械持有者暂时联盟,那也算不上小事了。说到底三人成虎,军械一方面,交给寒儿也是对的,几年前寒儿还跟随着赤元帅将军抵抗了蜀中的起兵造反,的确有这个本事。”
天德帝淡漠颔首道:“老二,你便去处理这个事吧,天雍国可不是北明国那般入不敷出,国也灭了,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也须斩草除根,处理了那些犬牙交错,说不准罄竹难书的人。”
端王连连起身应着便匆匆退下了。
宸妃摆弄着手中的圆形绿梅花纹样式的扇子,珊珊开口道:“有些事定要请君入瓮,终归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宸妃放下扇子,拿起茶杯闻了闻,道:“这茶沁人心脾亦沁人肺腑,果真是好茶,只是可惜我喝不了。”而后又放下茶,与笑着脸的天德帝对视,语气又硬气又冷然,她道:“天德帝,我告诉你,我音如吟,绝不服软。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宏慎了。”
天德帝一下子又成为那个九五之尊的帝王,他淡漠道:“如吟,有些东西不能再锲而不舍了,过去也就过去了。”
宸妃脸上扬起了笑意,干脆提出要求道:“好啊,那等崔则瑢那孩子回来的时候,你给他一个官职,不大不小就行。”宸妃自己就可以做到,毕竟她与花夫人背后势力那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本事可小不得。
天德帝的笑意又回来了,他笑道:“好,那我给他一个正七品的文散官,如吟觉得可吗?”
宸妃似也回到了少女如吟的时刻,她笑吟吟的回答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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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死气沉沉的,施夷清给崔则瑢递了一支朱钗,崔则瑢一眼认出这是静心修炼的时候犀贞给他看的那一支,他自然也知道是银夫人的东西,他别过头去不愿意收着,施夷清小声温言劝道:“则瑢,总要考虑的。”
崔则瑢思考半刻也收下了银夫人的朱钗,他与银夫人从那天爹爹死后就从苒钏的婚宴上见过,从那之后他再也不与银夫人见面,一想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刻都在银夫人掌控之中,他便觉得自己初心的闯荡江湖简直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膀子的半死不活让崔则瑢最终敲响了警钟,他的面无表情,神色也淡漠了不少,施夷清心里无奈叹气,她毕竟是银夫人交代的人,也是受了银夫人的好处,可如今的他竟有些心疼崔则瑢。
一个注定被推向江湖的人,谁还会问他的初心愿不愿意?
崔则瑢面无表情的潸然泪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突然哭泣,是为了死去的爹爹,死去的伙伴犀兕,还是当下半死不活的膀子?他不知道也不清楚,他撅了撅嘴,他掀起门帘看向马车外,偷摸擦干了眼泪,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身一般有些浑浑噩噩。
孟茗儿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给了施夷清一个眼神,施夷清才放心的小声温柔开口劝道:“则瑢,悲伤之事谁都有,就像是当初程伞衣前辈所说,失去的也就失去了,还有几个人会记得呢?”
“我记得。”崔则瑢眉间悲伤道:“我还记得那个在我面前死去的媚儿姑娘,替我挡下一剑的膀子,突然死去的爹爹,不明所以又装傻充愣的银夫人,我能相信的人似乎好少啊。”
施夷清又温言道:“则瑢,你能百分之百的相信孟小姐,可我与秋儿还有张憬你只能有五分的相信,你要明白,银夫人不希望你死。为了你银夫人牺牲自己都是无所谓的。”
“我的命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崔则瑢清醒道:“不过是因为我的靠山强大,会投胎呗。我从犀兕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人不论靠山大不大,势力有多强,身边的人都会死去,这总有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接受了,也就是说银夫人也知道我改变了。”
施夷清无奈已经温柔笑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崔则瑢笑了一声,笑意夹杂着悲哀,他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施夷秋冷然一笑,道:“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确护花,可惜啊,花快要凋零了。”
竹心外头骑着马车,大声喊道:“一心为主,至死不忘!”
瀛临烬轻笑了一声,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羡阚默默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张憬似有意无意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银夫人音如吟的确狠心。”
徐隼琥完全听不懂,他只知道医书,诗词他一向不懂得,孟茗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须知,人生处处皆有希望。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徐隼琥小声道:“各个读书,知道诗词之意,可惜我就一看医书的,有些融不进去。”
孟茗儿小声夸道:“瑢哥哥人很好,不会忽视别人,那个连我不曾记下的媚儿姑娘,瑢哥哥记着她到现在。”
徐隼琥用着传音问道:“你为什么不会不高兴?”
孟茗儿也用传音回答道:“瑢哥哥本是最恨牵连无辜,如今我也不敢说得太绝对,只是媚儿姑娘是瑢哥哥初来江湖的第一个人命死在瑢哥哥面前,瑢哥哥不可能不记一辈子。瑢哥哥还有着让媚儿姑娘进入崔家祠堂,当一个妾室,这样也算有名有份,更是有人记得她。”
马车之内算是安详,彼时的魔界之内,魔尊静静茕茕孑立在那,他仰望着一年四季的黑夜,神色倦倦的,似在想着什么一样,漠之初站在魔尊的一侧,完全没明白魔尊此时的心情。
他道:“魔尊,您在看什么?”
“看月华。听说崔则瑢一行人前往了北明国?”
“是的魔尊,他们一行人已经在马车上赶往北明国了。”
“好端端怎么去北明国了。”
“探子来报说是范家少爷出了意外,因此崔少爷要前往北明国寻找一种草药给那位范少爷治疗。”漠之初又继续说道:“以及,翩雪继后身边的那个古鸢也前往了北明国。”
“古鸢那孩子去北明国做什么?又是继后指使的。”
“是,继后娘娘让古鸢趁着九大门派的注意力都在自家门派与南崔门的时候盗取了浮生门的浮生锦卷,不过是破损的需要北明国一个人才可以修复,因此继后娘娘让古鸢去了北明国找到那个人。”
“继后也是越来越会当继后了。羽翼太丰,还是剪了吧。”
“是。”
北明国境内亡国之气,天空上到处都是乌鸦在厮杀般的叫声,搞得施夷秋浑不在意,完全没有注意到挨家挨户热闹的店,此刻的她的表情也有些难看,施夷清本来想要上去扶一把妹妹,但是施夷秋好似在惧怕什么一样,神色有些飘忽不定,额头上也冒着些许汗颜。
张憬瞄了施夷秋一眼,故作说道:“北明国还是很热闹的,不过没那胆子,还是在马车里头坐着吧,反正有法阵,也不会有人袭击的。”
施夷秋极为好面子,道:“你是来帮衬则瑢的么,我看你分明是听说宸妃娘娘的意思,来监视崔则瑢的吧。”
张憬淡漠怼道:“驴头不对马嘴,跟你说话也无用。”
施夷秋还想接着说,又被张憬一句话怼道:“你再这么大声喊叫,整个北明国的人估计都要听见了。”
施夷秋瞬间闭上了嘴,她又看了看天空上的乌鸦,膀子又不在,显得有些孤独。她如果能与膀子成婚似乎也不错,不过也不知道人家范家少爷会不会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