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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实子民(2 / 2)

围绕在我们四周的尘土飞起,巴卫的身躯一寸寸膨胀,他宽大的背后,从肋骨上伸长出来的一个个肉球开始有了手臂的形状。

“等等,先别急着动手。”我安抚着巴卫,同时,也感应到有至少十道飞快奔向这里的气息。

身高有近五丈的巴卫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但全身肌肉紧绷,仿佛一头随时能撕碎别人的巨大机器。

魔人的存在是一种极为特殊且要求苛刻。至少在道教典籍里记载中有写,人心有魔性,乃化贪嗔痴。三劫不过则心生魔障,其掩人三魂二气五感六识,凡人入魔则心狠面恶。修士入魔则大道有误其行必悖。

尚未有记载的三人以上的魔人一起行动的范例,更惶论有一城之魔民。

在等待了有差不多十息的时间,远处,那些遥远的黑点才变得清晰,能靠肉眼辨认出彼此的具体模样。

来的十人长幼各异,均以常人姿态示我,看来是在表露出他们的善意。

身后巴卫沉闷的呼吸声里有种村里人烧火炉时的那种声响,又有点像山中老虎在低语威吓时的状态。

这种生物本能,传递出的信息就很直接,以至于那些魔人在接近巴卫威慑范围时皆是纷纷降低了速度,有几位更是不小心亮出来自己刻意遮掩时的可怕面恐。

要说这种程度上的互相试探,以前或许我还会有些津津乐道吧。

在来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还没等对方开口,我向前一步,深呼吸了一口气,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道金光从我的眸子内射了出来。

那光线如同电光石火般,穿过无数道黑白交错的细线,准确且骇人的击像所有胆敢站在我面前的来访者。

伴随着一种让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在一瞬间时间被凝固了下来。

原先的我曾以为,境界上的攀升是一种自身修炼到某种极致后所产生出的蜕变,直到女人给我上了一课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所有修行本质上都是一种镜花水月。

那一位位带着防备和友善想要前来交流的魔人们面露呆滞,但仅仅是一瞬间,他们内心深处涌现出的惊骇将一具具头颅低垂。

巴卫看着面前一个个低下脑袋,匍匐着,仿佛一群待宰羔羊的陌生访客,内心并未有太多疑惑。反正不论来者是谁,保护我,是他首要且唯一的责任。

在确认自己初步掌控局势后,我收回了那种视线。心里却不由得感慨一声,“在众神时期,权利便是如此吗?”

“走吧,去盘盘道。”我漫不经心的向着身后喊了这么一句。

巴卫跟在我的后面,他移动时,脚下总会留出一个又一个齐腰那么粗的坑洞来。

在审视那些魔人的同时也惊讶于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修士堕落本心,他们中不乏有修为达到甚至接近真人的,但最终,一身腐朽,躯壳内,那颗闪烁着深红光芒的魔心如同一颗钉子,将他整个灵魂,都死死钉杀在了魔域。

“我不喜欢乱杀无辜,只需要你们回答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即可放你们离去。你们…为何会在此?”这些魔人的特殊让我反倒是不忍乱下杀手,思索着,我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回答我的是一位戴着黑色兜帽的男人。他并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好似先前窥探时,给他留下了足够严重的心理创伤,在回答我问题之前,我注意到他身上魔气与之前遇到的那批村民类似。

“我们只是一群受到驱逐的可怜虫,不知如何恼怒了大人,还望宽恕。”

眼前跪拜的男人将头埋的极低,一方面,是他为表深深的敬意,而另一则原因则是他内心深处的那股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愿望。

“你杀过人吗?”看着地上,男人贴近地面的脑袋,我的内心似乎被触动,蹲下去的时候,手将他身子拧着让他的目光看向我。

“杀过。”他的回答像是石头砸在地面,脸上表情有过挣扎最终还是如实的说出了一切。

“是否也曾想过有一天会被别人所杀?”我说着无关痛痒的这些话时,巴卫只站在身后,他的目光冷冷的扫视那些束手就擒的其余魔人。

在看见他面皮抽动了下,但目光中似在思考又好像只是完全的呆滞,我看着他脸上那复杂的饱含人类情感的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问着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入魔的?又是怎么能压制的了身上魔性?”

思存了片刻,他开口道“起先,我只是齐岚宗的一名弟子,因心生贪念,盗取同门的一件秘宝,后被逐出师门,入了邪道…”他裹藏在兜帽下的另一张脸上还残留着一道抹不去的疤痕。

并没有什么离经叛道,从他选择错的那一步起,魔心便已经悄悄的埋下了种子。

在我听到的那些故事里,像他这样的人并不算少数,但真正让他入魔的却并非是那一念之差。

“在我伤害的那些人里,有很多是我曾在乎过的,我很后悔对他们做的那些事,但当我遇到了圣主,我的一切都被改变。我和所有曾做错过事情的同伴们在此生活,在此赎罪,我们发誓再不会伤害他人,求您大发慈悲,让我们能继续在这里为所犯的一切救赎。”

我能听得出他话里的真假,环视一圈,看见所有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像是愁云也像是一阵轻松的冷风。

“你们的圣主是谁?圣国又在哪儿?”我再次审视起他的眼眸,但看见他的眼神里闪现出的一抹挣扎,最终略有些遗憾的听到他说“我不能告诉你。”

他垂低下脑袋,眼神里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光彩。

巴卫抽动了下鼻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瘫坐在地上的魔人们有的已经低下脑袋任人宰割,有的却目光开始变得混沌,似乎有了先前曾作为魔人肆意为恶时的印象。

在一触即发的火药味里,我悠悠然的说了句“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

大多数人都是面面相觑,巴卫不合时宜的皱了下眉头,但他很快平复了自己这不该有的质疑。

我起身,拍了拍巴卫的小腿,说道“变回来吧。”

继而,转身又看了眼先前被我盘问的那人,嘴角带着点善意的笑,对着他轻轻颔首,以示意对他诚实的感谢。

在离开那里之后,路上,我问向巴卫“是不是觉得我优柔寡断,明明能有各种手段问出想要的答案,但偏偏接二连三的放过了他们。”

一路上,只安心当个侍从的巴卫没有任何怨言,他老实道“我的责任只是听从您的命令。”

“还真是耿直啊!”我自顾自的嘟囔了句,在离开那座城池范围,并不打算打扰的前提下,循着先前那抹金光射来的位置,我其实大概推测出所谓西极天也就是现在圣国的位置。

当然,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把祖师爷给请出来。

随着他那句富有江南书生气的哀叹,身着蓝白二色道袍的李天一从身旁的虚无中走出。

和往常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表现出一股急不可耐似乎想马上回答完我问题就走,而是直接开口说了句“现在明白,神仙二字有何区别了吧?”

我点了点头,怀里,睡了一路的大鲤伸着脖子从我怀里探出脑袋,他与李天一也算是老交情了。此番出来,是为打个招呼。

“神仙神仙,得拆开来,神是神,仙为仙。凡人求仙问道,而就连道行通天的仙人也不过是被困在天地内任人鱼肉。”此番暴论,乃是这段时间以来,所思所感下的产物。

李天一点了点头,他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道“现在能明白她为何要留你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李天一的提问让我想通了之前的很多事情,不论是最开始引导我让我选择的那条奇怪修行之路,还是后来放任自流,但却赶在战事起时接我回大泽。虽然期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导致我丢掉一部分本该属于我的记忆,最终,在带我来这西北将我引入那神奇之地。

贯穿始终的不是我这个人有什么特殊,而是我的许多个前世。

我也曾想过,我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除了那些不同寻常的因果之外,又有什么是值得她为此付出这么多心血的呢?

直到,我看见那双眼睛并借此不断往前直至看清最开始的那一切后,感受到来自第一世,那还是属于神话里记载着的最初造物,祂对自己的告诫。

也明白了,为什么死去的那么多世里都有女人的身影。

当然,还有姬胧月。

算起来,我和她的缘分应当还未完结,这一点上,即便是女人花费心思也做不到。

冥神啊冥神,想不到,所有人眼中象征着公正的冷漠,竟然藏着这样一份私心。

李天一看着发了会儿呆的我,没有打断,而是逗着我怀里的大鲤,哪有半点道门祖师的风范啊?

“说起来,你那日和她到底是怎么谈的?”我没由来的想到,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日李天一附身上我和女人的交谈开始。

闻言,祖师爷只继续逗那拇指粗细的小蛟,只浑不在意的说了句“小道将己身积攒百余年的功德全捐了去,然后又把你小子往后的余福也卖给了她。”

听到前一句,我还在感慨,祖师爷到底是个风流人物,我辈佩服佩服。结果后面就听到他那句,给你往后的余福全卖了。

“你这不是坑我呢吗?”我脸色一变。世人攒阴德,道士修功德。本质上都是为了以后能过的更舒坦。

李天一不以为然道“我也没想到,斩了前尘往事的你才是她最终要找寻的那个人。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深吸了口气,道理也很明白,这一切都只能算是冥神计划好的一环,从明白祂的心愿是踏足轮回时起,便清楚,只有真正斩去所有的前尘往事,祂才算解脱。

可如今,女人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在指向将祂复活。那么,我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一个最合适的替代品?

我仿佛只是在尽力去扮演好我这个角色,而最重要的观众也只有她一个。

我明白,这是我最无能为力的一点,也是我一直以来为寻找着的事物所填上的一个答案。尽管,它并不是那么的让人满意。

最终,我还是问了他“西极天到底在哪?”

一直待在旁边默默不做声的巴卫也侧目看来。

李天一随手指向一处,他说“向此再行两百里,你们会遇见一处盆谷,等到盆谷什么时候变成高山,那你们就到了。”

没等我再问,祖师爷已然离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