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完阴阳井,从肉身宝殿下来的时候就有一条莲花石阶。
寺庙建石阶,要造多少级都是有讲究的,并不能随便建。
九华山肉身宝殿的石阶北门有九十九级,就是暗喻僧地藏转世金乔觉世寿九十九岁。
而他们下来的南门有九九八十一级,据传原是八十四阶,后因乾隆来访时觉得不顺,去掉了三阶,于是改为了八十一级。
“脚踩莲花,步步生莲啊!”
他们下石台的时候刚好遇见一队带着黄帽子的旅游团,其中拿着小红旗的向导正在口若悬河地讲解着。
“这八十一个台阶就是九九八十一难。”
“来来来,大家都来走一走哈,走过了就是渡过了八十一难,从此之后就一切顺利,再无难事啦!”
本来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那导游却又倒霉催地,非要再说一句。
“只是大家走的时候注意,千万千万不要回头啊!”
“——不然就是重蹈覆辙,覆水难收啦!”
殷刃和楼谏越过了那旅游团从台阶上往下走。
殷刃走在前面,比他哥快一步,走的时候心里却还是想着那导游最后多余说的那一嘴。
心说真晦气!
大家来寺庙谁不是来祈福的,怎么就你规矩多,还成了给自己招灾来了——
但是却忍不住有点在意,一路上走的时候都老老实实往下走,眼睛也不敢乱看。
他走了七十八级,眼看就剩下最后三阶,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咦?”
他却在这时听见他哥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
殷刃一听见他哥的声音,就把什么都给忘了,连忙转回头去。
他看见他哥站在台阶上,微微侧着身,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手腕。
原来那串殷刃送他的翡翠珠子不知怎么地,突然在他手上散开了。
伶仃落了满地响。
后来,殷刃时常想起这一幕来。
他哥捂着手腕,抬眼站在台阶上面冲着他看过来,身子微微地侧着的样子。
时间将一切记忆里面的画面都冲刷得很淡,他忘记了那天的天气,忘了他哥脸上那个时候的表情。
只记得,那些浓绿到发黑的翡翠珠子一颗颗滚落下去,噼里啪啦滚了满地。
怎么捡都捡不回来了。
……
他本不该回头。
之后很长的一段岁月里,他在一个个辗转反侧的无眠深夜里,一次次地想。
原来不过重蹈覆辙,覆水难收。
-
这场写生结束后,他们的考前的最后一个假期就正式宣告结束了。
时间越发紧张了起来。
就连看着窗外贪吃的麻雀四处溜达的时候,都觉得它们没有那么悠然自得了。
只要进
了十月份,感觉十二月的联考就近在眼前了。
总是在班上摸鱼聊八卦的小桃说话都少了,她时常拿着手里面的本子,对着窗户一个人絮絮叨叨念叨。
这天楼谏从她的身边路过,刚好听见她对着窗户问:
“哎,同学,你先别走,让我来考考你!
“你觉得这个单词怎么拼啊?”
过两秒钟,她挺严肃地点了点头。
“是啊,没错,这个单词就是这样子拼的,恭喜你答对了。
“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没事吧?”
楼谏拍了拍她的肩膀,挺好心地问她。
“我有个心理咨询师,要不要给你介绍下啊?”
他是真心地觉得他们班上心理疾病比他还严重的有不少。
不止殷刃。
这些人早就应该去做做心理咨询了好不好,要是再看不好,就干脆去医院挂精神科——
哎,说不定还能给他的那位艾医生刷一点业绩。
希望自己帮他拉点客人,下次去的时候能够给自己打个折,他那家医院有点太贵了,他有点负担不起啊!
“我没病,我没病!”
小桃拜拜手,把头扭了回去,继续絮絮叨叨去了。
“呵呵,你不过是心魔,走开走开,休想扰乱本座的心智——”
“行吧。”
楼谏耸耸肩,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祝福这位道友你修炼有成,早日飞升!”
殷刃最近也挺紧张的,表现在甚至都没空来找他哥撒娇了。
有事没事喊他哥的次数也有所减少。
没办法,在这样的紧张氛围下,就算是原本对于自己的考试成绩并不是很在意的殷刃,却也不得不有点害怕。
他害怕,害怕自己考砸了,没办法和他哥考进一个学校。
他现在专业课其实已经画得很不错了,但是却有的时候还是会突然陷入到eo状态中,觉得自己画的东西就是一堆垃圾。
他自己也是废物,他的画也是垃圾,他整个人生就是一坨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的臭狗屎。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楼谏情深意切地给自家小孩儿L做心理咨询。
“卧-艹-你多厉害啊你!”
“狗屎哎,天呐。这多好,你看看你,你就是往路上一躺平,都没有人敢踩你!”
“呵呵,狗屎怎么了,我就要做狗屎——谁看见了我都要敬畏地看着我,谁要是敢踩我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哥!”
殷刃知道他哥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提前过去把他接下来的话捂到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