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一百五十九、惊雷、红日(1 / 2)

八月二十九。

午时。

经过后半夜加一上午的准备,神锐军突然在桐山县东侧城墙发动攻击。

桐山县城墙并不算巍峨,只有两丈余。

幸而对方准备的也不够充分,攻城器械只有几十条连夜打造的简易云梯。

却依然给桐山城造成了极大压力,毕竟守在城头的多为没经历过战场的民壮。

攻城开始,城内百姓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没了。

“别慌!别乱!举高手中木盾!”

快步穿梭在城头的张宝边躲避不时飞来的流矢,边大声提醒稍显惊慌的守城青壮。

一夜未眠的陈景彦站在东门箭楼内,双目赤红,满唇水泡。

此刻他担忧的不止是战局,还有昨日偷偷溜走、至今仍无消息的一双儿女以及侄儿。

城外。

郑乙高坐马背,望着城头零星射出的反击箭矢,心中有了大概计较。

此时被驱赶着攀附云梯的兵士,多为老弱。

说白了就是些炮灰、是一次试探性攻击。

他真正的依仗......那二百多亲兵从昨日进驻城下后一直待在营中养精蓄锐。

厢军战力虽低下,但郑乙毕竟上过战场,自然知晓许多能减少兵士伤亡的攻城之法。

譬如以‘鹅车洞子’为掩护,兵士们带着锋刃、鸦嘴、铧锹、方锹、铲子等专用工具,躲在地道内掘土,进行地下坑道作业。

挖掘地道一来可以直接通往城内,突破城防体系。

二来,也可以挖到城墙下使法破坏城墙。

只不过这种法子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时间。

人和时间却又是郑乙最缺的。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了,久则必生变故。

大齐的将攻打大齐的城.......短时内上官措手不及,可也不会任由他郑乙打上一两个月。

只有快速拿下县城,捉了想捉的人,拿了想拿的利,而后撤回蔡州大营,再上表朝廷坐实‘桐山官吏害我父兄’,自己因一时激愤.......

这么一来,既让上官觉得郑乙手下兵将强悍、又有了‘情有可原’的理由,朝廷才可能顺着这个台阶下来。

默默观察一阵。

一两次试探进攻便让城头出现了慌乱景象,郑乙准备换亲兵上场。

就在这时,外围警戒游哨来报,南侧出现一支百多人的队伍正朝此处赶来。

郑乙转头看了过去。

盏茶工夫后,只见南边两里外尘烟漫卷,前方乘马骑士约有七八十人,后方跟着几十名衣着各异、手持钢叉、锄头的民壮。

城头上慌乱的青壮也看到了这支队伍,纷纷欢呼起来,汇聚成厚重嘈杂的‘嗡嗡’声。

郑乙却被气笑了.......真当我神锐军是草芥么?就这么一支百多人的队伍便想冲击大营?

“老四,暂停攻城,带人先把这伙人给我灭了!”

“得令!”

郑丁随即点了三百马步军,迎着来敌方向越阵而出。

出战厢军军士内心颇为忐忑.......营内都在传,这桐山邪门的很,昨夜出营的三百多马、步军,今早只回来几十人。

可甫一接触,却发现这些来势汹汹的桐山民壮怂的很!

刚一個照面,竟往西侧小岭退了。

郑丁担心有诈,没有第一时间追击。

随后小心靠近观察了一下地势,这座无名小岭高约三十丈,岭上尽是碎石,并没有可藏伏兵的树林。

郑丁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喊道:“兄弟们,攻山!杀了这伙乱民,再拿下桐山县城,银子大把花,女人随便玩!”

这话比任何激励都有用,众军士嗷嗷叫喊着冲了上去。

.......

酉时。

唐州城。

日落时分,风尘仆仆的兵部郎中左国恩同殿前太监曹小健进了城。

河南路经略安抚使张纯孝并唐州知府、通判等官员连夜去驿馆拜访了钦差。

“已经打起来了?”当左国恩和曹小健得知几十里外的桐山县已开战了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

“是啊,我等苦劝不成.......”张纯孝说起此事微微着恼。

“张大人,眼下桐山是个甚情况?”曹小健追问道,因着急嗓音愈加尖利。

“今日午时,神锐军已开始攻城。具体消息尚且不知,不过.......”张纯孝叹了口气,接着道:“想来那桐山县撑不了多久,破城只在一两日间.......”

左国恩和曹小健对视一眼,闭口不语。

“左郎中,朝中可抽调兵士前来弹压了么?桐山临近国境,此处万万不可糜烂,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纯孝又道。

左国恩却摇了摇头,“河北路、山东路动荡,东京城内除了必要守军,哪里还有兵士可调。此事还需张大人从河南路抽调啊......”

“......”

他若能使唤的动河南路各地厢军,哪里还会这般为难,张纯孝再叹,问道:“官家和朝堂是个什么意思?”

这次左国恩不说话了,曹小健沉吟片刻后,道:“官家的意思是......安抚,国境左近,不可生乱.......”

曹小健此来,虽没有携带官家圣旨,却带了几句圣谕,大概内容是:我已知晓郑卿家人被害、受了委屈,郑卿务必体谅国事,以大局为重,朝廷必然会给郑卿主持公道。

除了口谕,官家还赏赐了一套堆银龙鳞戗金甲。

不想,郑乙和桐山已经开始火并,还是来晚了一步。

众人沉默,张纯孝第三次叹气,心道:郑乙行此跋扈事,已和谋反无异,朝廷却依旧只知安抚,往后.......这大齐怕是武人的天下喽.......

......

夜里亥时。

桐山县南三里,无名小岭。

“毛蛋,你们庄子外的荷花开了吧......”

西林村林丰躺在一块大石后,身下铺了些杂草,胸口位置却斜插了一支断箭。

“嗯,林大哥,荷花开了,成片成片的,可好看了。”

和宝喜坐在一旁的刘毛蛋赶忙道。

“俺家那小子一直嚷嚷着要去看哩,可惜前段时间一直忙活着挖沙挣钱,至今也没带他去......咳~咳~咳......”

林丰咳嗽一阵,口中咳出一团血沫。

“丰子,莫说话了,好好歇着。”

西林村青壮领头人林大力嘱咐道。

“不碍事~”

林丰缓慢抬手,胡乱抹掉了嘴边血水,“大力哥,要是我撑不过这一遭,你帮我养着儿子......”

“莫说胡话!刚过上几天好日子,你死不了!”

“嘿嘿,我也不愿死.......有这样的好日子,谁愿死啊......”

十余丈外。

陈初和彭二站在黯淡星光下,远眺岭下神锐军大营。

两人皆露疲惫之色,身上衣裳有被利刃划开的破口和丝丝血迹。

夜风一吹,破口飘荡,有几分褴褛。

今日下午,郑丁带人往岭上冲了三次。

陈初这边借助地利优势,让对方丢下几十具尸体无功而返。

不过岭上也出现了十几人的伤亡,多被弓箭所伤。

齐国严禁民间私藏弓箭,鹭留圩这边只有几把逃户打猎用的七斗猎弓。

这是陈初这边现下最大短板。

还好厢军缺乏训练,操弓生疏,且需仰射,不然岭上伤亡会更大。

“初哥儿,咱们啥时候让铁胆他们动手啊?”彭二哥有些着急。

“不急,至少要等到郑乙的精锐亲兵进场.......”陈初转头看向了灯火通明的桐山县,幽幽道:“不然,野战咱们没把握.......”

说罢,陈初迈步往伤员那边走去。

“丰哥,感觉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