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了一百马军,分作三拨往不同方向接应了......”郑丁回道。
今次郑乙共带了千四百人,二百人驻在十字坡监视,桐山城下大营驻有千二百人。
若一下折了这二百多筹粮小队,怎不让人肉疼啊。
此时,郑乙心中终于有了些明悟。
这桐山县好像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一片慌乱.......竟隐隐有一丝提前做好局、请他入瓮的阴谋气息。
包括那篇激发了他的怒火的《告桐山全体百信》,好像不只是写给桐山百姓看的,也是写给他看的.......
不过,即便是个局,他郑乙此时也退不出去了。
带着这么多弟兄冒着大风险前来桐山,若就这么灰溜溜退了,甚也没落着的属下们说不得会反噬他......
到时,上官也不会饶他。
便是逃去周朝,手里没了兵谁还鸟你。
所以,必须打胜,只有胜了才能让手下得些浮财稳定军心、让上官忌惮不敢惩处过甚。
想到此处,没了退路的郑乙森然道:“好一个桐山县,既然要和老子耍真刀真枪,便不要怪老子心狠。传令下去,明日攻城,城破后两日不封刀,弟兄们想要银子、女人,只管抢去!”
......
桐山城内。
同福客栈。
二楼一间客房内,连床铺带地铺竟睡了七八人。
“哎,说来也倒霉!来桐山县觅个营生竟还能遇到兵乱......”
“我觉着没啥好担心的,对方终归是官军,应不会太过跋扈。”
“那可不一定!”
这间客房里,住的都是被困在桐山的外地客商。
因城内涌入了大量难民、妇孺,县衙实施了准军事化管制,内容主要为统一调配资源,比如粮食,也比如能容人栖身的客栈。
不管你有没有钱,都需服从安排,多人共住一间,腾出一些房间容留难民。
于是,有些习惯了美婢伺候、住大屋的豪商不免有些私下抱怨。
但临安商人苗奎却觉得,这桐山上下果然都是些能官干吏啊!
短时间内涌入这么多人,城内竟然没有发生抢粮、劫财的乱像,勉强维持了井井有条的秩序,已属难能可贵。
便诚心夸赞了几句。
不想却引起了一人反驳,“苗掌柜,你自然说这桐山县的好,不然你花那么多钱买的四海商行股票不就变废纸了么?”
黑漆漆的客房内,响起三两声幸灾乐祸的窃笑。
这人又悠哉悠哉道:“还好我及早发现势头不对,先抛掉了,虽然小亏了一些,但总比被套牢强。”
“马掌柜目光如炬啊!”马上有人奉承道。
前几日,客商中有不少人都买了四海商行的股票,其中尤以临安苗奎和颍州常德昌买的最多。
不成想,二十三日那天,陆续有消息传出临府都统制郑乙竟要调兵攻打桐山县。
当即有些嗅觉灵敏的客商低价抛掉了手中股票。
当日,四海商行股价小跌,堪堪维持住了发行价。
到了二十五日,郑乙率军进驻朗山界碑店,那股威压直接导致了商行股价大跳水,四海商行紧急宣布闭市。
抛售股票的大多是外来客商,而那些鹭留圩村民并没有跟风,他们自觉已和东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此时,他们更关心的是如何赶走‘蔡州野心狼’,他们相信,只要东家赶跑了这些乱军,商行的股票还会涨上去。
苗奎和常德昌与他们想法一致,甚至借着闭市前股价大跌时,低价购入了不少。
马掌柜嘲讽了苗奎两句,见对方也不反驳,自觉没意思,便随口问了一句,“苗掌柜,今日怎不见你儿子鑫哥儿啊?”
“呵呵,城里招募志愿者,他报名帮忙去了。”苗奎道。
“噫~啧啧啧.......”马掌柜一开口便阴阳怪气道:“你这周国人,竟比我们这些齐国人还对桐山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桐山是苗掌柜父子的家乡哩。”
“呵呵。”苗奎只笑不语。
一直默不作声的常德昌,听出马掌柜几人对苗奎有些敌意,不由主动岔开了话题,“诶,诸位,你们听说了么,东鸡儿巷的赛貂蝉在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说是免费伺候、分文不取......”
“噫~还有这等好事?”
“此话当真?”
“那明日我得去瞧瞧.......”
这个话题果然引起一众老色坯的注意力。
虽然鸡儿巷的姐儿品质不如采薇阁、迎仙楼,但,谁会拒绝白嫖啊!
常德昌呵呵一笑,又道:“自然是真的,不过人家说了,只免费伺候为守卫咱桐山出过力的军士.......”
“.......”气氛登时冷了下来。
那常德昌却接着悠悠道:“你看,便是那卖身子的姐儿,尚知晓守土光荣。咱们这些使不上力气却又在桐山挣着了钱的人,就不要再说风凉话了吧.......”
......
午夜时分。
桐山县城内依然灯火通明。
仅靠一百签军、几十皂衣肯定守不住周长七八里的城墙。
是以,密密麻麻坐在墙垛后的青壮多为普通百姓。
组织起来的百姓青壮,大部守在桐山县,一部去了城外各村地道,一部去了鹭留圩,在杨有田手下听命。
单从人数上说,桐山一方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但终究能发挥出几分战力,谁心里都没底。
子时末。
猫儿与西门夫人、徐婉儿等人带着一帮妇人在城墙下煮好几大锅热粥,随后喊来苗鑫等志愿者,把粥食抬到了城墙上,好让守城军士、青壮能在秋夜吃上一口热乎饭食。
俄顷。
刘四两从远处走了过来,静静站在妇人五六丈外。
“玉侬,你让虎头也吃些热食,然后让翠鸢赶快带她回去睡觉。”
嗓子哑了几日的猫儿吩咐了一句,随后离开人群往刘四两那边走了过去。
待猫儿近前,刘四两先抱拳一礼,随后低声道。“大娘子,那周扒皮果然有些不安分了,方才原皂衣狱子周大根去了周扒皮在城中的家里.......”
“哦?我倒是把他给忘了......”
猫儿耷了眼皮,沉吟片刻,娇美小脸上看不出有甚情绪波动,“四两哥,继续盯紧他们......”
“嗯。”刘四两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却又道:“大娘子,还有一件事......”
“何事?”
“罗洪兄弟的人今日盯梢时,意外发现蔡三娘子的人,在盯周大根.......”
“哦?”
猫儿不由往城内深处看了一眼,“她的人没发现咱们的人吧?”
“没有。”
“嗯,那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吧。”
猫儿抿着纤薄樱唇浅浅笑了笑,明眸中映着满城灯火。
一阵风儿抚过,带起衣袂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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