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族人,历代都有人封侯拜相,怎么到了张司徒这里,反而要告老还乡。”
张良默了默,犹豫了下还是没去纠正这位,他真的不是告老。
“天下已定,凰尊大封诸王,如今四海升平,张良自觉已可身退。”
思央冷冷一哼:“张司徒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在给我故作姿态。”
张良眼皮一跳。
思央也不等他继续深想,背着手从他面前走过,这里正好是一处广阔的平台,视野极好,远眺遥望,还能隐隐地看到远咸阳王宫之外的景色。
“天下虽初定,然而册封十多位王候,根基不稳,内忧在,外患也未除,你张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难道还看不清星象不成。”
她说这些话,在后的张良,默然的望着她的背影,并未出声,面上倒是多了些神思不属的样子,然而背对着他的思央是没看见的。
“凰尊要一统天下,须得除去二人。”
思央回头:“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走。”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张良静静的与其对视,逐渐的眸光中升起了一丝变化,他脸色微变,忽而转过身去,语气克制中带着冷淡:“凰尊翻手如云覆手雨,所谓的外有内患,皆在你的掌控之中,张良可有可无。”
他这是表露自己的态度。
“可有可无,可不是你自己说的算。”思央的耐心告罄,她算看出来了,张良分明就是在……
闹脾气!
这么多年相处,双方的心计智谋都堪称双绝,从一开始的试探,互相算计,直到后来的携手共进退,两人在一次次合作设谋中,培养出了极大的默契。
如思央了解张良,张良对她也是知之甚多。
她女子的身份,可以蒙得了天下人,也可让项羽刘邦等不曾有过怀疑,却是瞒不过他的这双慧眼。
或许未曾证实他也没有十足把握,可多少也在他预料猜想之中。
何况对一个谋士而言,只要有七八成的把握,就已经定下输赢。
“张良……”听到这不是他说了算,张良还要开口。
思央走至他身边,略歪了歪头,似笑非笑的道:“若是张司徒还有话说,那么再帮本尊做完最后一件事,我立刻恭送张司徒归乡。”
张良:“凰尊请明示。”
这是要和她死磕吗?
思央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
微微倾身靠近,在他的耳边气息轻吐:“本尊初登王位,王宫空虚,就请张司徒为本尊从世家贵族中挑选几位合心意的公子,可入宫封为王夫。”
清悦动听的声音,字语清晰的将话都传入他的耳中。
一个字一个字地,张良都没有听漏或者听错。
这位有谋圣之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崩乱心神的张氏麒麟子,在这一刻听完这些话后,猛地侧首,双目死死盯着她。
思央面不改色,她眉目生动,眸光流转,在张良身上一转而过:“那就有劳张司徒了。”说罢她抬步就要走。
可她才刚走出一步,手臂一紧,被一股力道往后拽去。
“凰尊,此话何意。”
张良一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至眼前,目光逼人。
互相面对之间的距离几乎触之可及,若是再近些,呼吸都似乎能够交错在一起,两人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可绝非是以这种身份、情况下。
“何意,就看你怎么理解。”她耸耸肩,无所谓道:“劳张司徒费心。”
“你……”
思央本还想多说几句,可在抬眸时,望见他微微泛红的双眸,心头一窒,轻声一叹,一手抬起,手中拿着一卷竹简:“这是去往蜀中的封王诏书,我亲手所刻,接不接全凭你心愿,若是不愿我也不阻拦,咸阳宫门大开,你张子房随时可离开,我绝不阻拦。”
难以克制心中气闷的张良,本也是下意识的将人拉住,可没想到却在下一刻等到了这卷封王诏书,他犹豫了下还是道。
“张良出山入世,本就是为了择明主辅佐,这封封王诏书还请凰尊收回。”他微微一顿,紧接着道:“如今百废待兴,张良可留下,在凰尊左右出谋划策。”
推拒王位,留在她身边。
思央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眼睛里浮现一丝笑意,却还是正色道:“留下便只能收了这封诏书。”
张良眉锋微蹙,而后想到什么,诧异地看向她。
巴蜀之地,地区贫瘠,入蜀地需走三百里栈道,艰难万分,且蜀中一带又湿又热,山林瘴气多,偏远又落后,是非常穷苦之地。
若是将这样的一块地分封给任何一个王,那都差不多表示,凰尊是看这位不顺眼,想把他永远的困死在巴蜀之地,永无翻身之日。
其实也不然,巴蜀虽看似落后贫瘠,不如中原繁华盛荣,可这片土地到处都是宝,真正的宝藏并不是都浮于表面。
另外,巴蜀也是一块宝地。
刘邦的江山就是从那里起来的,正可谓龙兴之地。
思央自是不会把巴蜀送到刘邦手里,虽然就算给他,他在没有张良等人的帮助,万万是走不出蜀地,可万事没有绝对,刘邦的狗屎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咸阳需她来坐镇,那蜀地,就得另找人选。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第二个人。
“蜀地艰难,易守难攻,同时进去就再难出来,你可想好了,或者你还是离开咸阳。”她依旧将那卷竹简诏书放在张良面前,倒是没再提让他给挑选王夫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