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宁儿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她应该像舅舅一样,享受复仇的畅快与欣悦。
看着这个毁了她母亲一生,害了自己前半辈子的女人,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连同她的家族、子女,彻彻底底堕入绝望的深渊。
不,甚至这样还不够,不够偿还那双手沾染的血腥,与那颗歹毒的心肠所犯下的罪孽!她还应该为之付出血的代价……
但看着如癫似狂、亦哭亦笑的罗妙芸,宁儿的心中却泛起无尽的悲哀。就因为这样一个恶毒浅薄的女子,她的娘亲,就如同被雨水打落的浮花,白白丢失了性命!
罗氏再死一百次,也换不回她那么好那么好的娘亲。
宁儿的眼睫一抖,终于忍不住眶中的泪水,她豁然站起身,掩饰般地朝外走去。
罗妙芸,刘葵,沈成瑛,沈如瑶,还有她的“祖母”朱氏……
她再也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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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平与楼歧就眼睁睁看着,那位“宁小公子”突然起身朝外走了,而紧随其后,他们的陛下就这么扔下一屋子人,不管不顾地抬脚追了出去。
只剩下吴实禄与他们夫妻面面相觑,圣上一走,这一摊子事儿,谁来给拿个主意?
好在楼歧突然想起来,自己先前的提议并未被圣上否决,既然圣上不反对从公,那么先移交刑部,总不会错。
趁众人都没注意,他忙对妻子耳语了两句,长公主却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公爷的意思,是让人从我们这儿,把她们带走?这是不是太难看了?”
英国公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的殿下。您就听我一回吧,难道您想掺和进这趟浑水?别忘了,这里头可不止牵扯到后宅,还有罗家那个户部右侍郎兼左佥都御史!”
临平长公主仍犹豫间,一个穿着大红纻丝罗纱官袍、腰挎长刀的俊美男子疾行至阁中,朝着她一拱手:“殿下。”
临平一见是他,倒松了口气:“鹿大人。”
鹿奎似乎对陛下不在早有准备,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明黄色的手卷,恭敬呈上:“陛下的意思,尽在此中了,还请殿下一阅。”
临平忙屈膝接过,展开一阅,她幽幽叹了口气:“也罢,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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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楚钺所料,这个爆炸性的传闻,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馥园的每一个角落。
要不是长公主殿下勉强出来维持住局面,恐怕众人都撑不到宴会散席,便要一个个请辞告退了。
直到最后,朱老夫人那一席,也空荡荡的再没见人回来,就连沈家的四辆马车,也停在入口处再无人问津。
有好事者传言,是英国公亲自安排了青篷车,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将她们送回了侯府。
而另外一些人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也不知是为了震慑谁,那一队被甲持锐的精兵刻意押解着罗妙芸等人,绕着馥园几乎走了大半圈,才上了马,浩浩荡荡朝着皇城的方向奔去。
罗老夫人虽无嫌疑,却也逃不过好一通盘查询问的折磨,连带着罗家众位女眷,都不免遭人非议,丢尽了脸面。
而此时的楚寰,却与宁儿一去不返,与奔赴法司的鹿奎等人不同,他们骑着无相一路向北。
目的地正是,四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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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了城北,一直不吭声的宁儿才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们这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