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瑛正心乱如麻,怔怔看着水面出神,忽然眼前一晃,只见两个青衣宫人站到自己跟前。
他站起身,礼道:“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那太监笑道:“烦请沈公子移步,令堂正在候着您呢。”
不知怎么,到了此时,沈成瑛反而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就好像之前的心神不宁,都是在焦虑地等待着什么结局。
而现在,这个结局终于要来了。
他一句话也没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我去辞了主人就随两位过去。”
可一抬头,沈成瑛却发现,楼萧楚钺等人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他们什么也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片刻之前,贵族公子饮酒嬉笑、行令取乐时的亲密无间,就如同叶上朝露、天边流云,消散无踪。
隔着青衣的背影,沈成瑛忽然生出一种预感,自己与他们,或许从此,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
“钺哥,”楼萧的语气有些低落,“你说,他会怎么样?”
楚钺沉默片刻,拍了拍楼萧的臂膀,身为长公主爱子、英国公府的小公爷,他生来就注定会拥有一切,养到如今,仍还有一分少年天真的心性。
这等闻所未闻之事,到底如何处置,谁又能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明确,不论如何,这对从出生就受尽宠爱的龙凤胎,注定会从云端跌落深渊。
他低声道:“若沈侯心软,留他一命,遣人远远送出京城,说不得还会有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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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主阁内,被母亲亲口放弃的罗妙芸,心防彻底被击溃。她仰首笑道:“呵呵,呵呵!什么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什么体面尊贵的大姑奶奶?原来都是假的!”
“风光时,恨不能把你捧到天上,说什么只有做娘的最疼着女儿。如今见我落魄了,便翻脸不认人,嫌我丢了罗家的脸,巴不得我无声无息地死在沈家!”
罗妙芸含着满眼泪,发狠地看着罗老夫人:“是!我对不起沈家,我对不起侯爷,可我从来没对不起过你们!什么金的银的,绫罗绸缎,不要钱地往府上送了多少?兄弟姊妹的嫁娶、升迁,哪一件我不是尽心打点?你和爹凡有个风吹草动,我不都是扔下侯府,跑回来周全?”
“还有这些丫头,”她尖细的手指从罗家一位位姑娘身上点过去,“数数妆奁衣柜里,有多少我送的好东西?”
“反到了这时候,沈家还没打杀我,我的亲娘却指着鼻子要我去死!”
那厢罗老夫人早已满面是泪,她撑着那口气道:“芸儿,娘疼你,爱你,可娘从没教过你做过这些事啊!”
她原本以为,女儿再大胆,也就是使手段阴害了庶子,收拾几个婢女,这事虽损阴德,但在高门大宅里并不算多罕见。
可在她这个一辈子以夫为天的女子看来,背叛夫君还生养野种,那才是真正天塌地陷的大事。
她哭得泣不成声:“娘还得为你哥哥、你几个姊妹,和罗家下一辈的姑娘小子们考虑啊!”
罗妙芸忽地止住笑,她神情微妙地看向一旁揽着女儿、神色紧张的罗夫人陈氏,恶意如蔓藤滋生,淹没了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