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衣裙换毕,刚走出院子,便见三两个跑腿的小厮正围着沈崇尧神情焦急地比划着。
她提裙走了过来:“二老爷,这是怎么了?”
沈崇尧见她出来,先松了一口气:“姑娘可算来了。老太太那刚遣人来报,罗大人突然登门,她们那里一屋子女眷,实在没法招待,招呼我赶紧过去。”
宁儿闻言,忙加快脚步,两人就这样一面行,一面说话:“罗大人?”
沈崇尧答道:“是罗夫人的嫡兄,罗老尚书的长子罗居芮,现任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他答话时全没将宁儿视作未出闺阁的小娘子,而当成上峰询事那样,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沈崇尧心想,世间事也再没这样巧的,片刻之前,他方从姨娘那里得知了宁儿的亲娘或许与罗家有关,转眼间,老天就让罗居芮送上门来。
宁儿问:“这官儿大不大,比起二老爷如何?”
沈崇尧忍俊不禁道:“比我的大,不仅是大官,而且身任要职,前途广大。”
宁儿莫名安慰他一句:“不要紧,二老爷日后的官一定比他更大。”
她不由奇怪道:“说起来,哪有亲戚夜里上门的?这么晚了,罗大人过来做什么?”
沈崇尧道:“罗大人以事母至孝而闻名朝野,这时候眼巴巴地跑来,自然是要接罗老夫人回去。”
宁儿听他言语之中,似乎对罗居芮有一丝不屑,不由问:“您不喜欢这个罗大人?”
沈崇尧一怔:“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与他相处时总有些不自在,不是一路人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花厅,只见灯下端坐着一位长眉高鼻的男子,身穿团领纻丝官服,束带悬金,竟是下了衙径直过来的装扮。
沈崇尧忙躬身趋进:“下官请罗大人安,大人忙于公事,竟劳动您亲自过来。”
罗居芮还礼:“还没恭喜沈大人高升之喜。大人无须多礼,今日相聚,咱们只论亲私,不论公职。”
他笑指自己不合时宜的官袍,谦道:“某仓促而至,实在无暇更衣,让沈兄见笑了。”
宁儿认真打量着他的模样,他生得与罗妙芸颇有几分相似,眼下一颗极显眼的泪痣,相较于相较于胞妹的明艳,他的气质更偏清润,实在一副天生适合做官的好样貌。
有沈崇尧在场,众位夫人都放松了许多,虽说是沈家姻亲,可到底是外姓男子,又在夜里,难免有些不自在。
他客气道:“既是自家人,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只是罗兄来得如此匆忙,想来尚未用膳,不如先进一些。”
罗居芮举止之间,自有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味,他朝沈崇尧一笑,洒然道:“有劳沈兄。实不相瞒,家母不归,我整夜难安,更无心饮食,今日不请自来,也是为了奉母回府。”
沈崇尧早知定是此事,他举起酒杯自饮一盅,呵呵笑道:“罗兄一片纯孝,苍天可鉴。只是今朝夜色已迟,不如兄亦同留一晚,明日一早,崇尧亲自套马恭送老夫人回尚书府。”
罗居芮不置可否,他微笑着换了个话题:“不知侯爷的身子可大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