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公主死前,曾留下几条遗言给裴旭。”虞修昀声音含了丝感慨和动容,“公主待下宽容,有情有义,连部下的未来也考虑到了。”
“她说,部下中要么有士族可依,要么圆滑识时务,可以另投他主,唯独虞公明和上官月死心眼,估计不肯归顺旁人,往后恐怕要被人报复,故而请裴旭念在夫妻情谊上,关照一二,若能结个亲事也好。”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裴旭请父亲归顺,最后不欢而散。”虞修昀声音平淡,“但裴旭一直记着公主的话,你小时候,他派了位裴氏宗亲来虞家。”
虞听晚隐约猜中兄长要说什么,有些惊愕,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当时虞家没落成那样,先王怎会为他择一位这样的未婚妻。”
“父亲当时也很讶异,一开始,他以为说亲的对象是裴溯或是裴景,总而言之,不可能是那位刚坐上世子位的裴氏长公子。”
虞修昀唇畔笑容有些复杂,声音低而轻缓,“后来我查了一番,真相很有意思,因为先王当时动了换世子的念头,至少,也要敲打羽翼未丰的世子一二,选你,既是兑现公主遗言,也能削世子的势力。”
虞修昀第一次知晓这件事时,以为手下查错了。
毕竟裴执自幼被当作裴氏下一任家主培养,论及文武之才,优于其他子弟不止一星半点,裴旭居然想换世子。
按照那点零星的情报,虞修昀推测出的理由更匪夷所思,裴旭觉得长子冷心薄情,往后恐怕不会善待手足。
简直荒谬,虞修昀那时在金陵,伏在案上差点笑出声来。
裴旭一个嫡次子,当年手里握着一千兵马,放任一母所出的长兄死在乱军中,跑回长安求援,听闻长兄死了泣涕不止,还要跳进火中赎罪,众人还怕他哀毁过度,纷纷安抚他。
第二年他便成了裴氏之主,带着五百人就敢闯进叛军中救出皇帝,因救驾有功领青州刺史一职。
外头就是斩龙卫,虞修昀自然不会将先王这点脏事说出口,只觉得手足相残在裴氏算一脉相承。
他妹妹压根不适合做裴家妇,当年裴旭的母亲还能面不改色对旁人道:“吾家兄友弟恭,儒学传家,明则甚为愧疚,厚待其长兄遗孀幼子。”
换他妹妹,恐怕要把眼泪都流干了。
虞修昀轻咳两声,“先王恐怕也能预料到,虞家养出的姑娘性子如何,故而那位宗亲提了要求,若虞家同意,就先把你送去长安,养在魏王府里,请嬷嬷和女师教导。”
“父亲肯定不同意。”
“岂止,可以说是断然拒绝,一点面子都不给先王留,那位宗亲走前还说父亲不识好歹。”
虞修昀笑了一声,摸了摸身边女子的头发,“此后,裴执赢了傅氏麾下老将,先王歇下换世子的念头,自然不肯再提什么亲事,立马和崔家定亲。”
“父母从未提及过此事。”虞听晚抿唇道,声音有些发紧。
“自然不会提及,只当作先王一时兴起罢了,你小时候那副性子,母亲觉得你嫁到寻常人家都不会习惯,何况帝王将相家。”
虞修昀神色温和了些,似乎想到什么往事,“不知你女红现下如何,你幼时给我做的荷包太丑,我戴去学堂,被同窗笑话好久。”
“我扎破了好几次手指做的,母亲此后便不让我动针线了。”
虞修昀闻言,笑出了声,“母亲不怎么教你这些,当年还有人说虞县尊的女儿净学些男人学的东西,女人该会的却不学,往后恐怕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