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甫不自觉的盯着白宸安看,心想到这公子真是彬彬有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竟不是一句假话。
栖霞山留在了身后,绿意丛丛,遮掩了古色古香的孟世家本家,安静的立于天地之间,仿佛不过普通的一座灵山。
谁知里边藏着个世家呢。
白宸安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世间的确盛景如云。离开沈家这段时日,他看过芙蓉江的缠绵,渔船往来,渔火见晚;看过钱塘的汹涌,布衣春忙,书生言笑。他走过潭州的街道,会有百姓用湘音吵架,会吃着新鲜的荸荠,背来一筐嫩莲子吆喝来卖。他去到繁华的金陵,会有华衣姑娘们莲步轻移言笑晏晏,去胭脂粉铺里挑合适的香粉。
叶家的年轻守卫会好奇的询问一个陌生的散修何去何从,孟家的少年弟子会邀请一个来路不明只是顺手帮过他们的南方人。
但是……也有骄子得意洋洋的挑衅,有花言巧语的隐瞒,有正大光明的试探,还有剑指自己的暗芒。
一切的一切,是他抗拒了数年,却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一步后,将他击溃的现实。
宸安失望的想,大概所有事物都是这样,永远不能确切的知道它们背后到底是好是坏,亦或许是皆有之。
探寻真相的过程漫漫无期,白宸安向来不喜欢问为什么。
每一个“为什么”,都可以给予一百个“因为”作为答案,但是真相也许恰恰在这一百个之后。
耳听不一定为实,眼见也有迷障。
只有真心付予,才能听到最真实的答案。
出门这些日子都未曾好好想过的,此时想起只觉得头疼欲裂,不知理智。
“白宸安?!你没事吧!”
模糊之间,宸安猛的撑住路边树干,对那道焦急声音的主人摆手道:“无……无碍,歇、歇、歇一会就好……!”
话音未落,人已经腾空了,被人抱在怀里,朝着金陵疾驰而去,少年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心慌令人更加晕眩,只听风声从耳畔呼啸,包裹着少年的声音,彻底刮乱白衣公子的心神:“白宸安!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到安济坊!”
所幸栖霞山离金陵不远,路上行人也零星,仅有的几位过路人颇为惊讶的看着这闪过的黑色身影。
安济坊。
“老毛病了吧,”大夫把了脉,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过度紧张和情绪波动导致的偏头痛,好好休息就行了。”
易天问面色沉沉,冷着脸道:“没有药治好么?”
那大夫也是莫名,被他甩了脸色,觉得好笑得很:“没有!又不是什么绝症,若是这位公子情绪稳定也不至于犯疼,倒是反省自己是不是惹人家生气了。”
见人家真的是担心,又道:“罢了,给你开个安神的方子。”
方才这黑衣少年抱着人急匆匆的闯进来,瞧着脸色还以为得了什么大病,忙不迭给他看了,原来只是旧疾复发,挨过这阵便好。
白宸安这会脸色稍微好看一点,不至于苍白到摇摇欲碎。他捂着脸扯了扯易天问的袖子,哑声道:“我没事的。”
“不好意思大夫,他……不知我有这顽瘴痼疾,冲撞了您,给您赔个不是。”
“冲撞谈不上,公子也是关心则乱,不过瞧着你年纪不大,怎的落下这般病根?”
白宸安依旧疲惫,声音还有气无力的:“小时候经历些事情,就这样啦。不过已经很久没发作了。”
“那小公子要好生休息,可别劳累了。”大夫见状,也不好多加追问,“你们在安济坊歇一晚上吧,待这小公子好了在汇知我一声。”
“多谢。”
易天问看了看窗外天色,适才艳阳高照,转眼乌云蔽日。
“哥哥,我去给你买些吃食回来,你好好休息。”
白宸安静静的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易天问看见了他眼底的温和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
只是一眼便不敢多看,他不忍的别过头,揭开帘子出去了。
余留帘子慌乱的垂下,遮去了那少年不再淡定的背影。
待易天问回来时,白宸安靠着床头睡着了,唇色依旧苍白,身子愈显单薄。
他心疼的碰了碰他的额头,轻柔的将他扶着躺下。
刚买的梅花糕还散发着热气,但是无人在意。易天问握着哥哥的手,埋首汲取那一片温软。
“哥哥,对不起……”
少年低喃在昏暗的房间里消散,黑云愈低风雨将至,雨滴却迟迟不落下。
……
白宸安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醒来便见到床榻边趴着的少年,额发散落半遮眉眼,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不知道守在这里多久。
他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伸手轻抚少年的发丝,心里知道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些暂时难以填埋的沟壑。
这道沟壑,是隐瞒和不信任结下的果实,即便并非出自恶意。
符师背后承担的怨与恨,并不是他这个外人可以随意去定义的。他不了解少年的过去,也不知道他眼中的易天问有几分真实在其中,哪怕想要触碰他的内心,却因为沟壑的存在而止步不前。
宸安隐约能够感觉到,自拜访栖霞山之后,这个少年见到了什么人,于是不得不暂时离开他身边了。
即使理智清楚的知道未来一定不是平坦风顺的,也告诫自己少年身边危险重重,他依旧无法否认内心对于易天问的在意。这种在意不知缘起,却能轻而易举的让他心中那杆度量的秤不再精准如初。
二人相伴,被影响的何止一人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