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正值午市,黄国强从楼上包间应酬完下来,看到大厅里几乎坐满了人,心中乐开了花。
扫了一圈,正想看有没有哪桌是熟客,需要去打个招呼的,就和坐在临河窗边的三姨妈的视线对上了,一愣之后,三姨妈笑开,向他招了招手。
黄国强看向和她坐一桌的三个女人,年纪刚好涵盖了老中少三代人,脑中过了一遍她们的样貌,没有印象。
他从小得舅舅喜爱,是在下河镇的外家长大的,读书、成家、立业,也全在下河镇,对水门镇的现管老管们,在母亲今年过寿前,几乎全不认识。
一边在心中琢磨着,不知道这三人会是哪一家现管或老管们,上次没到寿宴现场的母亲妻子女儿,黄国强一边堆了笑迎上去打招呼:
“三姨妈!昨晚灯花爆,我就想着是有客来,今日您果然就来了!还带着贵客一齐来登门。哈哈哈!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今日正好有正宗村里散养的走地三黄鸡,养足半年,一粒饲料都没喂过的项鸡,皮爽肉嫩,盐焗出来,骨头都香得让人想吞下去,您们一定要尝尝!”
灯花爆,有客来,是一种民间说法。不管是古时的油灯蜡烛还是现代的煤油灯,在燃烧的过程中,有时会闪爆一下,发出哔剥的声响,民间将之视为是有客登门的预兆。
昨晚水门镇的确停了一会电,不过当时已经很晚,快十二点了,这个时候黄国强还没睡,还能看到灯花爆,不好说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这种场合,也没人要追究真假。
三姨妈就摆出一脸的奇异神色来:“豁!是真的?这灯花爆的可真灵!”
桌上老中少的三个女人也凑趣地或笑或附和了几句,三姨妈这才给双方做介绍。
原来这三个女人,中年的是圩上最大的成衣铺的老板娘,姓潘,老的那个女人是潘老板娘的母亲,少的是她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在官塘镇上高中。
黄国强面上依旧热情,心中淡了。
还以为三姨妈又拉的是哪家有钱有势的亲眷来帮衬他的生意呢,原来是区区一个成衣铺,靠手艺吃饭的老板娘。
以前她的铺子也许很吃香,很多人要去做衣服,可随着圩上的时装店越来越多,圩市上贩卖的衣服也更新颖好看,谁还愿意去成衣店做土得掉渣的衣服啊。
都是不太舍得去时装店花钱的老一辈,才会偶尔去光顾上一两回,甚至做衣服的布,多半拿的还是自家有红事或白事时分到的布匹去,很少会在店中直接买。
这样靠手艺,又挣不了几个钱的人家,他见得多了,是最不舍得花钱的。
要不是有人请客,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进酒楼来吃饭。
而要请客的那个人,无疑将是他。
黄国强心中不快,暗自警惕起三姨妈来,担心她日后借着拉客的名义,会请更多像这种既不来帮衬生意,日后对他也没什么帮助的客人来蹭饭吃,用他的荷包,长她的脸面,谋她的好处。
奈何到底曾有求于她,如今酒楼生意又好起来,也是多亏了她不遗余力地宣传盐焗菜,而未来,也可能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实在不好和她翻脸。
把不悦压下去,黄国强拿起点菜单,刚想客气一下,多推荐一两道菜,岂料,扫了一眼后,顿觉后槽牙疼。
好家伙!
盐焗风味的菜全点了不说,另外的扣肉酥肉牛肉等好菜也一样都没落下,让他想客气一下,都找不到更好的来推荐了。
一边腹诽三姨妈这是要开宴席还是要喂猪,一边深吸了一口气,想把满腹涨到喉咙口的不爽压下……
不!再怎么深呼吸,还是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