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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人死债消(2 / 2)

郑氏乖巧、懂事、听话、温柔。

他记得成婚那日,他掀开盖头时郑氏那张含羞带怯犹如花苞待放的脸孔,他想起郑氏那看向自己小意温柔的眼神,想起郑氏总是小心翼翼带着欢喜的喊他一声夫君。

他爱的不是周庭芳吗?

可为何也会沉迷在郑氏那温柔带笑的瞳孔里?

仅仅是因为郑氏和他有过夫妻之实,所以他才会渐渐忘记死去的周氏?

他竟是这般薄情寡性之人吗?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叛徒。

“郑氏…或许面目可憎,可她也曾是个温柔良顺之人。这一切…都是我之过错。”

“不错。”沈知冷笑,面露鄙夷,“你一面怀念周氏,一面不舍郑氏。在周氏和郑氏两个女子之间左右摇摆,才导致今天惨祸发生——”

周庭芳瞪了沈知一眼。

今日的沈知…似乎格外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

这人只要一面对秦少游,就变成了一个刺猬。

或者是孔雀。

“所以,你们是特意来为她报仇的?”秦少游重新打量眼前这两人,内心更是五味杂陈,他面有羞愧,艰难开口,“可惜…郑氏已经死了…如此…能不能算是两清?”

锦屏气得脸色发红。

她总算知道,为何秦府下人总传,秦大奶奶生前对秦少游分外冷淡。

先前她还想着,秦公子对周大人一往情深,为何周大人却不为所动?

如今才算是看明白了。

男人的真心值几个铜钱?

郑氏杀害周大人证据确凿,可秦少游却反复为郑氏求情,可见心中从未将大人视作妻子!

周庭芳却暗中拉住锦屏。

她语气平静,面露惋惜,“人死如灯灭。人死债亦消。”

反正人已经杀了。

说两句好话,又要不了钱。

秦少游眸色大动,连忙向周庭芳作揖行大礼,“多谢周公子…多谢周公子…”

沈知看着周庭芳。

他抱胸而立。

眼尾微撩。

说不清是嘲讽还是鄙夷。

周方这个人,阴招使完,好话说尽。

人前是佛,人后是鬼。

这两幅面孔…倒是和那人有几分相似。

沈知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才总是不知不觉的将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

“只是秦公子…”周庭芳连忙扶起秦少游,面有疑惑,“只是…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得知周修远和周庭芳狸猫换太子之事?”

秦少游如今对周庭芳充满感激,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来惭愧,那一年庭芳考中秀才,父亲便带着我去贺喜。那天,父亲和周老爷子都喝醉了,两人在酒桌上就定下了我和庭芳的婚事。”

“那时,我以为席间看到的那少年是周修远,心中郁郁,又因喝了两口酒,就壮着胆子去了后院,想看看未来妻子模样。”

周庭芳回想着和秦少游初次相见的样子。

那一天周家宾客满门,秦老爷子携秦少游前来祝贺,她接他入门,至于两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周庭芳毫无印象。

更不知道秦少游那日摸到了后院真正的周修远房里去!

她只记得那一天父亲勒令周修远不准出门。

那一晚宾客散去后,周修远就在家里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扭打起来,还险些划伤了她的脸,因此被父亲吊起来狠狠打了一顿。

父亲当然不是要为她讨回公道。

而是因为若她伤了脸,会有碍科举。

大魏朝有规定,面部损毁者,不能参加考试。

“我悄悄摸到后院,看到有个穿衣裙的姑娘,便以为那是周庭芳。她急匆匆的往外跑,我就追着。后来看到她跑到一处墙角的草丛下——”

秦少游面色微红,看了锦屏一眼,随后才低咳一声:“我看到他…竟然站着如厕……”

“不知怎的,周老爷子从席间返回,也瞧见了。就上前给了他一巴掌,说做戏做全套,不能让人发现端倪,要他务必像妇人一般蹲着解手。”

“周修远自然觉得奇耻大辱,说什么要他穿妇人的衣裳,学妇人尿尿,为何不干脆在他出生的时候杀死他?两父子之间吵嚷了几句——”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先前在厅上碰见的才是我的未婚妻周庭芳。而后院这个,是真正的周修远。”

周庭芳心里发紧。

她忽然想起那一晚,周修远犹如一头恶兽,抓着她的头发,不停的殴打她,直打得她满鼻子满嘴巴的血。

母亲手忙脚乱的来拉开他们,却怎么都抱不住疯狂的周修远。

周修远的眼睛赤红着,瞪着她的时候,像是杀父仇人。

母亲的尖叫,父亲的咒骂,以及碎裂一地的碗盏,还有家中那诡异的氛围。

到现在,周庭芳似乎有点明白周修远对她的恨。

他无能,他怯弱,不敢挑战父亲,不忍伤害母亲,所以冲她发泄。

沈知却道:“你既然很早之前就知道周庭芳的身份,为何不说?”

“因为这个秘密太大。”秦少游低低一笑,面色古怪,“我发现了这样惊天动地的秘密,足以让整个周家死无葬身之地,一开始我很害怕,不敢对任何人说。犹犹豫豫好几年,又听闻她不过十几岁就考中了举人。”

“整个大魏朝最年轻的举人!你们知道这份成就有多么的耀眼吗?而我那个时候,不过刚刚考中童生!我的未婚妻,就已经成了我仰不可及的存在!”

“我保守着这个秘密,就好似一个人在黑夜里守着一座黄金山。你们知道锦衣夜行是什么样的滋味吗?我就想看看,周庭芳一个女子,如何做出亘古未有的功绩!我想看看,她一个弱质女流,能飞多高!”

周庭芳百思不得其解,“就因为这个,你对她一往情深?”

“不。后来我又见过她。”

周庭芳蹙眉。

她可不记得后来再见过秦少游。

秀才宴席上,那是唯一一次见到秦少游。

往后余生,她忙着科举中第,忙着编书修撰,忙着满天下的逛青楼抱姑娘,力图塑造一个“风流公子”的人设,哪里有空想他见他?

“她在进入国子监之前,曾跟着她的恩师荀山长游学至牧野书院。当时我不过在牧野书院客居,还未被书院正式接纳为学生,我和同窗好友时常结伴去听她授课。”

“周修远声名在外,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牧野书院的山长亲自为她斟茶,往日不苟言笑的老师也是满面春风,书院的观景台上全是附近州府涌过来的学生。”

“怀恩君挥一挥衣袖,底下学子们便为之疯狂。”

“他们只是为了见她一面。不远百里赶过来……”

“我在人潮之外,远远的看着她。我惊叹她的才华,仰慕她的诗词,她的《怀恩文集》我曾反复品味诵读。”

回忆起往事,秦少游脸上出现迷离又向往的神态。

“后来,她飞得越来越高,高中状元,留任翰林院,成为天子近臣。我心越发不安。终于,周家老爷子隐晦的提起退亲之事——”

“父亲征询我的意见,我只说,非她不娶。”

“她飞得再高,我也愿意等她。”

“她一介女子,飞得再高,可高处不胜寒,总有回巢的一天。只是我没想到……”秦少游脸上浮现一抹苦痛,“她在西北…被贼子掳走…双腿也被人活生生打断…从此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秦少游面色愧疚,仿佛陷入梦魇之中,“其实他们兄妹归位后,我亦有庆幸。她断了腿,便只能成为我的妻子,每日将她关在我秦府的后院里,也许那些事情…便不会被人知道,这对她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周庭芳静静听着。

心头的不安反而渐渐褪去。

从前那些让她疑惑的地方也烟消云散。

她从前总是不安,秦少游怎么就对她一见钟情情根深种?

秦少游所图必大!

秦少游的深情,只让她忐忑,让她厌烦,让她窒息。

如今亲耳听到前因后果,周庭芳这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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