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凛,随后不自觉的算起自己的年龄。
“之前人社部做过统计,金州府十一个州,不算刚刚占领的泸州,我们的干部队伍平均年龄才十七岁。”徐振英缓缓说出这个数据,“假如我们的政权至少存在五十年,那么按照现在干部年龄算,也就是说至少五十年内,后面加入的官吏们是没有升迁机会的。”
这围绕着徐振英的都是她的心腹,此刻听到她这般说,面色有些凝重。
周厚芳喃喃道:“没有升迁机会,也就意味着缺少动力,我们很容易变得像大周朝那般,吏员们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没错。”林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而且这对于那些确实有丰功伟绩的干部们也不公平,更不利于干部们的成长。”
徐振英吩咐周厚芳:“这件事得放在心上,让人社部核算一个吏员健康年龄,一定要给年轻干部们上升的渠道,看有些职位能不能进行调整,明年吏员的考核是不是对年纪稍大的人有一定的倾斜?”
周厚芳立刻拿纸笔记下。
倒是明小双见两个人说得差不多了,才笑着对徐振英说道:“殿下,咱们好不容易微服出巡一趟,就别想那些烦心事了。您之前不是说一直闷在金州府里,没机会看看咱们打下的江山吗,如今您可得好好看看。”
徐振英一想,也是。
都借着公事出来春游了,还挂念工作做什么?
她已经宵衣旰食了五年,这五年她勤勤恳恳,每天工作至少十个小时,甚至周末也不曾休息,脑子里随时绷着那一根弦,丝毫不敢松懈,这才勉强把一个几万人的公司干到了快要上市。
虽说现在情势到了关键的时候,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偷一下懒。
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上辈子招猫逗狗的日子仿佛还近在眼前。
可惜徐老头的音容笑貌却有些模糊。
只不过看着眼前的一切,徐振英又觉得再多的辛苦都值得。
她真正做到加快了世界的进程。
等走进了襄州府,徐振英似乎才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参差。
襄州府被占领不过一年,但其市容风貌相比江陵府真是天壤之别。
在江陵府的时候,他们还能吃到金州府传来的特色小吃,如炸鸡、冰饮、酸辣粉、大刀滑肉等,街道上的百姓们大多衣裳整洁,说话中气十足,可见手里家有余粮才有这般底气。
可是到了襄州府,仿佛走进了时空交错的地方,一面透着一股大周朝腐朽的气息,一面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活力,仿佛废墟之上开出了最美的花。
街上的人虽多数还是瘦骨嶙峋,却无大周朝老百姓脸上那种麻木之感。其中还是以男性居多,但还是有一些年纪略大的妇人出现在街道上,做些小买卖之类的。
街面时不时有巡逻队的出没,虽说这地上比不得金州府那般干净,却比大周朝又好上许多。
听林老说即使繁华如汴京城,隐蔽的巷道里还是时不时会有便溺之象。
尤其是下过雨,那街上泥土、粪便、做生意留下的脏污随处可见,那味道别提了。
徐振英难以想象那种画面。
她爱干净,因此金州府的街道很早就推行门前三包政策,马车入内必须在屁股后面栓一个布袋防止牲畜乱拉,每隔一段距离设置垃圾铁桶,加上公区请人频繁打扫,因此金州府的街面上总是一尘不染。
即使是开大会或是有活动的时候,金州府人满为患,尤其是城西的夜市上,到了晚上有表演之类的,那更是人山人海,但街道上却也不见一点脏污。
就连林老初到金州府的时候都觉得震惊,直言金州府就是世外桃源,甚至是江浙一带也比之不及。
徐振英才知道,大周朝的生产力和基础建设有多么的落后。
不过至少这襄州,街道清洁做得还是不错的。
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孩童,他们中大多年纪较小,还背着扫盲班特制的双肩包,或是举着糖葫芦,或是捧着书本,或是和同学们叽叽喳喳,徐振英看着这些鲜活而稚嫩的脸庞,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上辈子读书的时候。
明小双便立刻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扫盲班的孩子们呢。”
倒是周厚芳眉头微蹙,“怎么我瞧着男孩子比女孩子多得多?难不成襄州的全民教育还没铺开?”
曲敏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官员册子,翻动几页,指着襄州那一页道:“如今襄州府的府君叫王兴业。”
“王兴业?”徐振英笑道,“那还是老熟人,他从岚县的时候就跟着我了。我记得他之前是岚县县令,是新调到襄州的吧。”
曲敏点头,“东家好记性。”
“那负责教育的是谁?”徐振英换了个问法,“负责教育的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
曲敏又翻了一下,“按照人社部官吏名册上来看,应该是个男的,名字叫廖朝云。”
周厚芳立刻道:“此人原来是白鹿书院的学生,跟宋知府、庞秘书、还有黄维光是同一批考入的。”
“所以说嘛。”徐振英唉声叹气,“我之前一直建议,负责教育口的最好用女孩子。只有女孩子知道读书有多难,只有女孩子才会想办法解决女孩子实际入学的困难。”
周厚芳立刻道:“那殿…东家是否需要我给襄州这位府君提一下?”
“先不忙,看看再说,这一路上我们肯定还能发现不少问题。到时候形成一个问题清单,统一发给我们经过的府城,同时也广而发之,让其他州县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明小双便道:“东家,咱们离下个城镇还有一些距离,不如今晚就在襄州歇息吧。”
“好。你安排就是。”徐振英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别劳民伤财。”
明小双自然明白。
他们这一行人虽然看着不过十几二十人,又扮做走商的模样,并不高调。
实则他们前前后后还有几十人便衣跟着,这一路以来,甚至还有斥候先侦查,她喝的水、吃的饮食、甚至是下榻的客栈,都有人提前踩点。
这一趟,最为劳累的反而是明小双和安保队。
徐振英最开始的时候是拒绝的,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赵乔年、明小双,甚至包括林老和周厚芳,对于她的安全问题那是绝不让步,她也只能无奈适应。
路过一处茶楼,众人觉得口渴难耐,又见里面生意兴隆、人声鼎沸,似乎还有说书的在讲话本子,徐振英等人便也混在其中,要了最贵的包房,一面靠着外面的街道,一面却刚好可以把茶楼景象尽收眼底。
不过徐振英一进来,差点以为遇见了老乡。
门口站着两个身穿蓝色服装的人,一见面便夸张的比划着欢迎的动作,整齐划一的高声喊着:“欢迎光临!一共十五位客人,请您上座——”
恍惚间,徐振英回到了前世那些精品店。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更是别有乾坤。
这茶楼设计可谓是充满了现代艺术,一进屋仿佛进入了维也纳金色大堂,中间一个舞台,周围却不似传统的四四方方造型,而是特意让工匠做了一个圆弧形,为方便传声两侧微微拱起,是以无论坐在茶楼哪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一行人刚坐下,茶楼就送了卤豆干和瓜子之类的,徐振英示意手底下人坐下。
周厚芳也没单独出过远门,因此这一趟也颇有些兴奋,不光是周厚芳,其他姑娘的情绪都显得比男子兴奋一些,毕竟男子出门是常事,然而姑娘们出门却必须得父兄陪同,且规矩繁多,少有如此自由的时刻。
周厚芳就立刻和曲敏嘀咕道:“你看见没,这茶楼的设计很明显是用了心的,别说声音传得很远,就说这一上来就立刻给你端一盆卤豆干和瓜子,虽不值钱,却也能留客。你说现在我们谁还好意思提走人?”
曲敏也道:“这老板倒是用了心思。”
周厚芳眼睛一亮,望向徐振英:“东家,这老板做生意有些手腕,咱们要不要挖人?刚好商务部那一块齐二姑娘应付不暇,若是能从民间抽一些会做生意的能手,岂不事半功倍?”
徐振英笑得无辜。
看看她把手底下人都培养成什么样子了。
一个个的看到韭菜就想薅。
徐振英只好笑着提醒:“别忘了,咱们此行是微服私访。”
很快,却尴尬得抓脚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