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曾祖那从过去的岁月,从时间的另一头传过来的光影飘散之后,尸骨上骷髅头眼窝中散发出来的光芒也随之熄灭,这个时候的这具骸骨,在他的感应中,已经彻底失去了那种初见时的那股灵韵,宛如一个死物。
虽说,本来也是活不了的,可还是有不同,初见时,那是一个有灵性的法宝,那飘逸出来的独特气质,在那不经意之间,比一个大活人都要来得让人有感触。
不愧是高道啊。
他对这一点很满意。
了解他曾祖张择端的,都认为是世间第一的神棍,如果还知道得更深一点的,第一的占星师,还要更深一点的,那就是太祖皇帝个人的占星师,是为皇帝卜命的。
可是知道张择端是个画家的,那就没有多少了,对于这一层身份,他似乎无意让世人知道,而对于他的另一个身份,道人,却是几乎没有几个知道。
这可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跟世人的一般印象不同,张择端虽是一位被不怀好意的人蔑称为神棍的人,这个印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信教的宗教人士,可是对张择端了解得更多的,就会知道张择端是一位占星师,而更知道得更深一点的,就会知道张择端是皇帝的个人占星师。
而众所周知,占星师,信仰与敬畏的是命运,当然,作为一个有所作为的占星师,他们终生的敌人,也必然是命运。
这就是他曾祖刚才对自己身陨丧命的态度原因所在,是基于理念最根本的态度,张天谬虽然情绪处于爆炸的边缘,极为愤怒,理智却又是十分理解。
他能理解。
这就是一名占星师应该有的态度,哪怕是对于自己的生死。
他无非是在命运的摆弄下死去的,对于曾祖本人而言,死在这里,是他自己挑选的,于他而言,可能也是他说过的话的一个体现:他给命运留下的一个小小的玩笑话吧?
而命运,号称是连神和魔都不能超脱的更强大的力量,无声无息,不见形迹,可却没有生灵可以与之抗衡。
肉体凡胎,极为脆弱的人类,当然是生灵,而作为居于更高层次的生命体的神与魔,生命几乎无限和不死的神与魔,自然也是生灵。
而只要是生灵,就没有能够超脱得了命运的,都要受命运的摆布。
换言之,一个强大的占星师,跟信神这种事,是从本质上就起了冲突的。
这种冲突,还并不是一个观念上有着逻辑冲突和理念冲突的问题,更在于,体现在很现实的一面上:信仰两个从根本上相悖的理念,不仅不能从信仰上汲取力量,还很可能会导致精神产生极大的错乱……
而这一点,不管是讲究绝对理智的占星师,还是被要求信仰坚定的宗教徒,都是绝对的不允许,是极大的危险,随时随地会引发走火入魔。
“那么,命运女神,会不会受命运的摆布呢?”
想了想,没有答案,想要探究更深,那只能是有着更进一步的接触之后才有一点可能,不过,就他此时当下的认知,自然是倾向于命运超越在所有神明之上,当然是要包括所谓的命运女神。
在他的理解中,所谓的命运女神,只不过是行驶着某些与命运有关的职能,用眼下的一个时髦一点的词汇,那就是命运这个极为宏大的抽象概念的神格化而已。
在神这种生命体之下的生灵的命运,命运女神或许可以影响,甚至是安排,可是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命运,作为神明的祂们,依旧会像那些被祂们安安排命运的生灵一样,对命运会有一个基本的观感:无常而不可捉摸。
掌握命运领域的神明,依旧要受命运的摆布。
张天谬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不再耽搁,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在这里,停留不了多久,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最重要的事,手上一震,胳膊上的肌肉瞬间鼓起,宛如精钢打造的手臂当即散发出一股彪悍的气息,看着这只手,张天谬颇感满意地点点头。
将整一具骸骨融入自己的身体内,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便是来自血脉至亲遗留,但毕竟还是外物,就整个别人的骸骨融入体内,必定会引起来自身体最本能的排斥。
看来,得要用点暴力了……
另一只手翻起,呈现出青铜魔法书,轻轻抛起,青铜魔法书受力向上飞去,在到达了最高点,并没有受力尽后往下掉,悬浮在了他的头顶,间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随即书页哗啦啦地翻动,一页一页翻过,好一阵子,书页翻动的声音霍然停顿,停留在了某一页上。
翻动的动静一旦不在,那翻开呈现出来的书页,立即爆发出了一阵毫光,不甚刺眼,可也足够显眼。
头顶上方悬浮着的书页迸发出毫光的同时,张天谬的脚下也同时显现出光华,更强烈的光华,一条条光线出现,一个魔法阵在构建出来,多条光线多路并进,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完好的魔法阵已经构建完毕。
满满的魔法标识与神秘符号在随着魔法阵的旋转而做着循环旋转的圆周运动,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散发出来的光线,时而刺眼,时而黯淡,离远一点看,有一种星星在眨眼的感觉,感觉到,似乎有一种活物的气息。
忽然,那亮起来的光芒让人隐约感觉神圣的意味猛地一收,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化,一道隐晦但又意味明显的气息霍然显露,随之猛地一涨,气息全面爆发,张天谬的身上已然被一片深红所缭绕。
血一般的深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