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陈鬼脸古怪滑头,几句言语之间,就洞察了人彘蛇婆的心思。于是出言试探,不曾想真的正中下怀。
人彘蛇婆也不含糊,顷刻间就召唤出黑暗中沉睡的巨蛇,直奔何不鸣杀去。
却说先前不久,悬崖臂展上的孙乞儿,见自家兄弟被何不鸣暗算,跌入幽暗生死未卜。
当即暴跳如雷,大喝一声,使出了市井泼皮的缠斗手段,直接扑向何不鸣。
何不鸣那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雨天走路怕脏鞋,大风天里护头发的体面人。
虽然称不上油头粉面,可无论何时何地,衣服都是一尘不染。可谓是极其注重外表的光鲜人物。
见了满身污秽的孙乞儿,怎能让他的脏手碰到自己的衣裳。
当下一个后撤闪身,轻轻弹动半片狐舌。顷刻之间就从身后唤出无数造畜怪物,与孙乞儿缠斗一处。
那些造畜之物皆是由乱葬岗中的油黑鸹子,与地下溶洞中的红纹毒蛇相互拼接而成。既能展翅而飞,又能弓身弹射。
当下已经没了思维意识,完全任由何不鸣操控,可还是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凶残暴虐。
此番手段,正是《造畜十一针》中的邪术所为。
孙乞儿几个回合之间,就全然不是敌手,只能仗着矮小身形,来回躲闪。
可百密尚有一疏,不知何时,臂膀已被一只鸹子头剜去掉了一大块血肉。
孙乞儿疼得龇牙咧嘴,鲜血止不住的向外喷涌而出。
如若只是皮外伤还不打紧,可何不鸣手段阴险毒辣,此番造畜,怎能不利用蛇毒来做文章。
刹那之间,孙乞儿原本鲜红的血液,就变成了暗红之色,接着化为无数支脉,顺着胳膊一直向全身蔓延。
“有毒!”
孙乞儿大惊失色,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缩骨之术。
只见他肩膀一抖,就听“咯嘣”一声脆响,竟是直接卸下了肩胛骨头,只有皮肉筋膜相连。
紧接着,孙乞儿掏出绳子,从脱臼处入手捆绑,直将那毒血蔓延之处,捆得严严实实。
暗红毒血蔓延至此,速度顿时放缓许多,不至于立刻急性攻心,即便如此,此法避毒也不是长久之计。
何不鸣见状,不屑一顾的嘲讽言道:“此毒泼辣非常,饶是你使出这般把戏,也撑不了多久。何必劳心劳力的苦苦挣扎,不如让本仙道早些送你上路。”
孙乞儿撮了一口唾沫,眉眼之间尽是愤恨:“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惧早晚。我只是要与你拼得同归于尽。既是为民除害,又为我兄弟报仇雪恨。”
“大话。”
何不鸣放肆大笑,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孙乞儿已废一臂,暗叹自己幼时学艺不精,没有习得古彩戏法之精妙传承。
诸如撒豆成兵,推掌成风的手段,如若学会一成,哪至于落得今日田地。
当即只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气势,爆喝一声:“狗贼,拿命来。”
言毕便只身向前,奔向造畜怪物的洪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悬崖臂展之上,二人、众怪,只觉冷厉腥风,打着卷儿的从脚下的幽暗中袭来。
紧接着便是铁石刀兵碰撞的“锵锵”之声,如排山倒海、蹦天陷地。
孙乞儿惊愕看去。
只见脚下的黑暗中,猛然昂起一颗巨大头颅。
那巨头之上,生得猩红灯笼眼,鼻孔如阴阳双生井,颏下三捋飘然胡,幽冥般的巨口“嘶嘶”吐信,每次开合之间,都喷涌出腥恶臭气。
何不鸣见了此物,吓得大叫一声,口中梦呓般,满是不可置信。
“不……不仙老蚺!”
那无数造畜之邪物,本来已经失了心智,可是看到那不仙老蚺,不知是血脉压制,还是何不鸣乱了心神,失了操控手段。皆是纷纷溃散,夺路而逃。
至于不仙老蚺是为何物?
书中简略言说。
《神怪志》中有云:“蛇五百年成蟒,蟒五百年成蚺,蚺五百年成蛟龙。蚺不化龙为不仙,不仙者,寿数一定,当随天地法则。”
按理来说,此蚺修为已到,本可几步登天。可不知为何,甘心桎梏于生死轮回之中,誓不成仙化龙。
当然,此乃事出有因,绝非一时偶然。可眼下情况危急,当暂下不表。
单说老蚺昂首睁眼,环视悬崖之上的二人。
孙乞儿自知难活,当即脚底发力,一把上前,单臂抱住何不鸣大腿。
“兄弟,你曾与我说过武二郎单臂擒方腊的英雄故事,今天我孙乞儿也要逞一把豪杰。”
“看我单臂擒得狗贼,为迎圣城黎民百姓除害。”
“葬身蛇腹有何惧,十八年后亦丈夫!”
何不鸣见孙乞儿慷慨赴死,自己却大惊失色。
几番抬脚挣脱,都被孙乞儿死死抱住,哪里还有脱身机会。
于此同时那老蚺伸长了脖颈,露出如蛟似龙的硕大身形,锉着排排红纹鳞甲,对着悬崖张开了血盆大口……
何不鸣见势不妙,连忙伸手入袖,扯出数根鸹子精血制成的线头。
接着十指如拨琴弄瑟,将线头纷纷缠进指缝。
这般手印架势,当是《造畜十一针》秘法中的最末尾针,唤作“万马齐喑。”
可说时迟,那时快。
未等何不鸣招数使出,那老蚺巨口已然裹挟着强势威压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