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陈鬼脸孙乞儿二人遭遇造畜之法的伏击。虽然侥幸逃脱,但还是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山体溶洞之中。
“干粮还有多少?”
“……唉,不多了,他娘的,没想到这地界这么大。”孙乞儿灰头土脸,满是狼狈的回答。
“火折子也省点用吧。”
陈鬼脸一边说着,一边用短刃在沿途的钟乳石上,划上了一道标记。
只是在那标记之上,还有三四条同样的短刃划痕,深深浅浅,长长短短。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将这条路走了好多个来回。
饶是如此,这钟乳石的前方,依旧分散出十多条未曾探寻的岔路,每条岔路又通往上下左右不同的方向。
“这鬼地方真是好比那盘丝洞、八卦阵,走个几十年也走不出。”两人已经记不得被困这里多久,可能是几个时辰,亦或是几个日夜。
孙乞儿精神明显有些崩溃,满嘴说着一些丧气话。双手抵在湿滑的石壁上,细小的水流有的从顶壁淌下,有的从石缝中渗出,经由孙乞儿五指的指尖,分流成数条支脉。
“歇息一会吧。”
陈鬼脸看孙乞儿的状态不佳,知道再这样无头苍蝇一般的走下去,只会枉费体力,不如原地稍事调整。
孙乞儿分了最后的干粮,陈鬼脸却无心进食,只是走到旁侧,捧起地下泉水饮了几口。
平静的泉水在陈鬼脸的手掌触碰下,荡起无数波纹涟漪,将他的鬼脸面容,晃动的聚聚合合。
陈鬼脸心中堵塞,犹如骨鲠在喉,不由暗叹:
“此行秘宝没有捞到,何不鸣也没铲除,反倒是被囚困于此。再走不出去,那就要搭上我兄弟二人的性命……本是讨饭的命数,哪有大富大贵的财路、惩恶扬善的运势……”
陈鬼脸的思绪断断续续,可那一汪泠泠泉水却逐渐平复,如铜镜般映着陈鬼脸的面容。
“陈续你命里本是庸庸碌碌,唯独生了这般面孔,竟能博得天大机缘。”
“贫道不妨点拨你一场,至于你能领悟多少,就全凭自身造化。”
“城外小砀山之上有座龙王庙,庙下藏着一处不世秘宝,此宝可助你逆天改命,成就莫大机缘。”
冥冥之中,回忆如潮水般决堤而出,竹剑真人当夜在鸹子沟乱葬岗之中的言语回荡耳畔。
陈鬼脸对着倒映中的另一个自己,喃喃低语道:“真人,我的这般面孔,自幼就遭人嫌弃,受尽冷眼。我恨不得将这脸皮刀割火燎,你为何却说我借此能博得那天大的机缘因果?”
陈鬼脸捧起一汪泉水,泼到自己脸上,那暗红胎记又明了几分。
无数儿时回忆,借着那分明面孔,呼啸而出……
“我听我爹说,自古都是大奸大恶之人才在脸上刺配流放。你是不是也是大恶人啊?”
“何止是大恶人,那是上辈子做尽了坏事,被阎王老爷盖了丧门印,才让投胎转世的。”
“哇,果然是个丧门星,我要是长成这样,干脆就一头撞死算了。”
几个孩子在巷子里围着儿时的陈鬼脸指指点点,言语中满是戏谑嘲讽。
陈鬼脸从小就过惯了狗撵人嫌的日子,可心中只有一股子劲头,那就是反抗。
听了几个顽童的话,当即就扑将过去,和几个孩子缠斗在一处。
“都给老夫住手!混头泼皮,妄生事端。要是再打,老夫就给你们统统送去官府衙门!”
巷子里,忽然从茶馆的偏窗户里探出一个老头的脑袋,对着一众顽童又喝又哄,声音虽是沙哑,但气出丹田,绝对是个嘴上功夫了得的人物。
几个顽童听了官府衙门,那是拿人问罪的地方,当然心中胆怯,忙不急的丢下陈鬼脸,哄散而去。
这老头,便是漱玉茶楼的说书人卢老爷子,行里人称卢大书。
只因此人早年间,混迹津门勾栏瓦舍,凭着一肚子腹稿,可谓开板就唱,张口就讲。而且说的都是些旁人学不得的大书大传,故而才有了卢大书的绰号。
只要卢大书扇子一展,醒木一拍。在津门道里,那可谓是万人空巷;勾栏瓦舍,那也是一座难求。
就连同行中人也对卢老爷子无不敬佩,更有赞曰:“胸中藏着百千甲,绣口一吐十万兵。”
可好景不长,世事难料。随着清廷覆灭,外族入侵。津门凭着水旱码头,交通便利。一时之间竟被列强割据划分,冒出了无数洋人港、租借地。
还有一些外族蛮邦的领头参事,凭着手中特权,大行其道,不所不用其极。
甚至听闻津门卢大书的名号,非要请他去说书讲古,品品中州的古往今来。
卢大书当然一一愤然回绝,坚决不与外族为伍。
《红楼梦》判词有言道:“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
卢大书也因此遭人暗中算计,竟趁其不备,在其常饮的茶碗之中,下了一服“哑巴药”。
幸好卢大书只抿了一口,就察觉味道不对,当即知道自己触了蛮夷的霉头,这才签派宵小之辈下毒陷害。
于是连忙收拾行李细软,逃出津门,来到了齐鲁之地——迎圣城。
可“哑巴药”的毒性已入喉咙,就算没把嗓子毒哑,也落得个声线变调,犹如公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