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珉国初年,军阀混战。
民脂民膏换枪炮,血肉之躯填山河。
逢此乱世百姓苦不堪言,中州地区时年又逢大旱,数月以来滴水未降。倘若田亩荒废、颗粒无收,百姓难捱严冬,怕是要易子相食。
重阳观竹剑真人不忍惨剧发生,一剑佩腰间一竹渡江河,白衣飘然,只身入世。寻得作祟旱魃,将其日曝火烧,并用九符勒令大印,封于鸹子沟乱葬岗之中。
可世事难料,无巧无书。
当日深夜,乱葬岗黑旷肃静,悉索虫鸣,徒添几分诡诞。
本是活人绕路走的地界,却从破坟断碑后窜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捧着陶瓦泥糊的蛐蛐罐儿,循着虫鸣声细心摸索。
“这只不行,太虚了。”
“不行不行,是个母的。”
虫瘾一犯,胆大包天。
少年毫无忌惮的连续摸了几个坟头,都不是特别满意。
直到乱坟岗中央的空地上,这才侧耳驻足,脸上渐渐浮显惊喜神色。
原来空地上一口乌黑大棺并未入土,只是突兀的横在空地,借着冷厉月色,还可以看到棺上封着九条朱砂勾勒的篆文大印。
“滋滋唧唧……咔哧咔哧……”
黑棺里传出一阵阵诡异响动,听得令人汗毛倒立。换做常人早就落荒而逃,可这少年不惊反喜,心底暗道:
“小爷也算玩虫老主,可这口器磨合声好生奇怪,莫不是传说中的双斑大蟀?……有此大将,何愁斗不过敖司令的虫儿?”
于是,少年不敢耽搁,连忙围着黑棺四下环顾,还真让他找到一个手臂粗细的开口。旋即把心一横,嘴里嘟囔着:“无心惊扰,多有得罪。小爷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改日定会回来给你烧香摆供,阿弥陀佛嘛了个咪的轰。”
说着,便撸起袖子直接将手臂伸进棺木之中……
话说这胆大少年,姓陈名续。只因出生时脸上有一片骇人的暗红胎记,便有了个外号,唤作“陈鬼脸”。
书中暗表,陈鬼脸祖上十八代没人穿过一条不露屁股的裤子,到了陈鬼脸这一代又逢兵荒马乱,日子更是没法过,只得沿街讨吃食。
幸而几年前,陈鬼脸的姐姐攀了高枝儿。凭着一对奶白的雪子,在宜春院傍上了当地军阀头子敖司令,成了敖司令的第二十三房姨太太,这才堪堪解决了温饱。
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天,敖司令又纳了一个罗刹国的红毛婆娘,搞得一众国产姨太太都失了宠。陈鬼脸身无长技,也就斗蛐蛐的本事能投敖司令所好。这才想着抓一只善战大虫,准备为姐姐出出风头、争争宠幸,不至于让自己再次流落街头。
要说捉虫之事,为何选在荒沟野坟,又敢伸手进棺。
并非陈鬼脸胆子大不要命,而是他常听说书人讲《蟋蟀经》,其中有云:枯骨宝,腐髓鲜,生肉死魂养天灵。阳不生,阴不止,深沟老坟有奇虫。
说的便是在这乱葬岗死人坟汇聚之处,最容易出现奇虫大将、山野帅才。
敖司令手里就有一只百战百胜的尖牙大虫,号称“中原一点白”,据说此虫就是警卫连在打扫战场时,从死人耳蜗里带着脑浆子抠出来的。
话说陈鬼脸刚刚探臂进棺底,就觉棺内阴冷潮湿,心中有了些许不祥预感。
“呼,被鬼咬死,也比饿死强。”
事已至此,哪有退路。陈鬼脸顺着棺底继续伸长胳膊,直到食指有了一丝尖锐触感。
“好利的口器,果然是只好虫!可别让它跑了!”陈鬼脸心头又喜又急,连忙五指成笼,扣罩上去,顿觉一股寒意从指尖直冲天灵盖。
“啊!”
陈鬼脸惊呼一声,如梦初醒。这哪里是虫儿尖牙,分明是黑棺主人的指甲!
与此同时,棺中鬼手忽而有了反应,一把便将陈鬼脸的手腕攥住,并一点点将其往棺中拖拽。
“滋滋唧唧……咔哧咔哧……”
陈鬼脸此时再听棺中异响,已然听不出蛐蛐儿口器磨合之声,而是棺中鬼物磨牙挠指。顿时悔不该当初,心想自己小命难保也。
突然,耳旁一人低语:“呦,小子,摸宝贝呢?”
夜黑风高,荒沟野坟,是谁在说话?
陈鬼脸本就魂不守舍,听闻耳语,更是吓得一个哆嗦。
勉强稳了心神回头看去,只见一高一胖两个黑影,隐没在月色之中。
虽说看不清样貌,单凭行头打扮,与手里的铁锹锄头就可断定,身后二人必是盗墓贼无疑。
有道是:“下墓无父子,开棺死兄弟。”
盗墓这行当本就见利忘义,两个盗墓贼若趁着夜黑风高杀了陈鬼脸,比踩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何况此时陈鬼脸正被棺中鬼手拉扯着,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真可谓前狼后虎,十死无生。
“他娘的,这小子长得,一看就是个掘坟盗墓的好材料。”
“可不是嘛,刚才还真吓老子一跳!”
盗墓二人说话间,正玩味的看着陈鬼脸,虽不知他们心里想的什么,但脸上尽是坏笑,分明已将陈鬼脸当成案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