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月大雪,整座山谷都覆盖上了厚厚的积雪。
所幸老翁脚底下安了两块踏雪板,才不至于陷入这不知有多厚的雪中。
不一会儿,老翁步履蹒跚地来到了一座小院前,大声喊道:“老木头!开开门!”
“老木头,快开门呐!”
几个喘息不得回应,老翁又用力敲了敲门,很是急不可耐。
在老翁的催促下,那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往里开了去。
门内,是一名看起来与老翁年纪相仿的老者。
老者名唤白木,乡邻皆唤其为老木头。
一大清早被叫醒,老木头有些烦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门外的老翁。
“来了来了!我说你个叶老鬼,大清早的,这雪又那般厚,不待在被窝里,来我这干啥!”
老翁不觉其嗔怨,搓了搓手,笑呵呵说道:“嘿嘿,老木头,来找你讨些奶喝!”
老木头没好气地回道:“咋的,你家那几头狼昨夜给冻死了?还到我这讨奶来了!”
“呸呸呸!你嘴咋这般毒!我还指望那几头狼给我下奶呢!你这老木头死了,它们都死不了!”
“哟嚯,平时不见你关心那几头雪狼,咋今天变了性子?”
“嘿嘿,我叶东之有娃子给养老送终了!你说,那几头雪狼珍不珍贵?”
老翁笑得极为灿烂。
老木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震惊之色,“你你有娃子了?你可不是拿我寻开心吧!?你家那位,可是五十好几了啊!这都能怀?再说了,即使怀上了,现在也用不上羊奶吧?”
叶东之白了老木头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老太婆,年轻时候落下病根,至今无法生育。这些话,可别当着那老太婆的面说,让她听见又该偷偷抹泪了!不过我可没寻你开心!”
老木头急得是直跳脚,“那你倒是说说,你咋就突然有了个娃子!?”
叶东之嘴角高高上扬,揪了揪他那发白的胡子,道:“嘿嘿我那带把儿的娃子,乃上天恩赐!更是有老天赐名,唤作夜无殇!”
勾起老木头的好奇心后,叶东之又卖了几个关子,这才将事情经过告知了他。
“当真?”老木头神色古怪地盯着老翁。
“待会儿跟我回去看看不就晓得了!快快快,给我挤些羊奶来!”
说毕,叶东之便拖着木桶越过老木头,进入院子后,直奔着院子里的木棚走去。
见状,老翁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叶东之进了木棚以后,走到一头雪羊前蹲了下来,在墙上取了个木瓢,伸出他那满是皱纹的双手,握着那头羊的丰乳,用力地来回挤了挤。
滴答滴答,一滴滴白色的羊奶滴落在瓢中。
“嘿,老木头,你这羊奶可够多的!”
“那可不!正好攒了好几天的奶,可便宜你家那小娃子了!我家瑶儿可等了好些天呢!”
老木头同样不闲着,也取下一个木瓢,走到另一头羊身边挤起了奶。
“嘿嘿,当初瑶儿出生时,我不也给你挤了不少狼奶!”
“说起这个,咱雪谷里哪家有娃儿出生,都要到其他人家讨奶讨兽皮,为小娃娃讨个不愁吃穿的意头!咱小时候还能讨个上百家,可如今唉!”
老木头叹了口气。
叶东之也是感慨万分,雪谷终究是个贫瘠之地。
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雪打霜,寻常谷物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只能靠着打猎、采野果为生。
然而雪谷周围地域资源渐渐枯竭,根本无法满足太多人的日常需要。
因此雪谷里的人越来越少,不少年轻人都选择离开此地,外出另谋生路。
若是在外有所富余,每隔年,他们也会购置一些吃穿用品带回雪谷,略表孝敬之心。
当然了,在外谋生颇为不易,再加上路途遥远,他们能带回来的东西极为有限。
可有总比没有要强。
像叶东之、老木头,家中便没有在外谋生的年轻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叶东之夫妇没有子嗣,
而老木头家,则是因为他的儿子在外谋生时,得罪了一位富贵人家的少爷,被当众活活打死。
这个消息,是雪谷里一个在外谋生的年轻人带回来的。
当时老木头的儿媳妇正身怀六甲,无意间听见了这个消息,日日以泪洗面,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导致在分娩时死于难产。
先是丧子之痛,又是儿媳之死,老木头夫妇心中悲痛万分。
也幸好孙女白瑶临世,老木头两口子心中才燃起了希望,渐渐从悲伤中走出,将所有的关爱都投注于白瑶身上。
沉默许久,老木头又开口说道:“瑶儿生来就体弱,她爹命短,娘又死于难产。我这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撑多久唉!”
忽然,一道呵斥声响起,“呸呸呸!死老鬼,大清早的,瞎说什么呢!真是晦气!”
“叶老鬼你也是,一大清早就大喊大叫,差点吵醒我家瑶儿!”
旋即,一名围着头巾的中老年妇女推门而入,幽怨地看着两人。
“嘿,柳老妹儿!”叶东之打了声招呼。
见两人正在挤着羊奶,妇女急忙阻拦道:“干啥呢你俩!这可是给我家瑶儿留的奶!”
老木头轻轻拉住妇女,“老太婆,叶老鬼家有了个娃儿,这可是给叶老鬼他那娃儿的百家奶!”
柳姓妇女愣了愣,旋即暴怒道:“耍老娘呢!?梦芬她都快六十了,又有病根缠身,哪还怀的上娃儿!?”
就在那柳姓妇女拿起旁边的扫帚,快要打向老木头时,叶东之拦住了她。
“柳老妹儿!我叶家真有后了!不过,却不是梦芬怀的!”
“嗯?咋个回事?”
“嘿嘿,老天恩赐的娃儿!今儿早梦芬在狼棚里发现了一个娃儿,后来老天显灵,还赐名给那娃儿,叫夜无殇!跟我老叶家的姓念同一个音儿,你说,这难道不是上天恩赐的娃儿吗!?”
“当真!?”
叶东之那冻得微微发紫的嘴唇,再次勾起一抹欣喜的弧度,“你俩啊,去我那看看不就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