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孱陵城,魏延对孙尚香恭恭敬敬,只是出于臣子的本分。
在他看来,不论孙尚香有没有特殊目的,也不管是否政治婚姻,孙尚香都是刘备名正言顺的“妻”。
尽管离开二十几年,至少刘备从没有“休”过她。
作为臣子,必须对她恭恭敬敬。
派人把木匣送回成都,在信中如实禀报当天的一切,也是臣子的本分。
可是,孙尚香的身份实在特殊。
如果把她迎回成都,魏延就有些犹豫了——如果她真是东吴细作,那可不得了!
魏延在担心,姜维却在暗自欣喜:
如果孙尚香回成都做了太后,她的养女孙思蜀与周处,嘿嘿!
没错,就是周处!
已经打探清楚了:魏延当日见到的小娃,正是“杀虎斩蛟”、以微弱之兵力战胡人,效忠死节、以身殉国的猛将周处——生于建兴十四年(公元236年)十月。
注意到魏延的神情,姜维猜到他在担心,试探着问道:“大哥,当年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当年?什么当年?”
“我是说,孙夫人与陛下的事。”
“呵!还以为你问孙夫人与先帝呢!”
魏延放下书信,想起当年的事,神情越发古怪:“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听说的,孙夫人离开后,陛下足足哭了两天两夜。
“此后一个多月,陛下每天都要“母亲”,哪怕一个路过的侍婢也要仔细看,看看她是不是孙夫人。
“后来还听说,陛下不肯称吴夫人为母亲,被先帝胖揍了好几次……”
魏延没再往下说,似乎理解了刘禅的心迹。
当年,刘备基本没跟孙夫人亲近,魏延只能猜测:刘备是在担心“肘腋之祸”,又担心如果有了儿子,会威胁刘禅的地位。
两人虽然聚少离多,刘禅却一直由孙夫人照顾,并且照顾了两年多。
她离开的时候,刘禅已是四岁多,已经有了对母亲的记忆,肯定会哇哇大哭,日思夜想。
刘备入川后新娶的吴苋,虽然也是刘禅的母亲,但她对刘禅只有严苛,没有孙夫人那种呵护与温情。
有了刘永与刘理之后,吴夫人对刘禅又多了些冷漠,心里可能盼着他早早死掉。
两个母亲这么一对比,刘禅就会越发想念儿时的母亲。
看到木匣中的冬衣,得知那位母亲还活着,并且独自幽居在孱陵,想将她迎回就在情理之中了。
其实,魏延没有猜错,刘禅确实在怀念那位母亲。
并不是收到木匣以后,而是两年以前,就偶尔泛起模糊的记忆。
突然会这样,正是姜维引起的。
准确来说,是吴国歌姬独特的口音。
在刘禅模糊的记忆中,母亲说话或者哼曲的时候,正是那种口音——优雅别致,温温软软,让人听一次就很难忘记。
见魏延再次拿起书信,姜维继续推波助澜:“说不定有个太后约束,陛下不再贪玩好耍呢?
“咱们全都看得出来,孙夫人也在想念陛下,而且没有坏心思。要不,咱就奉命去试一试?”
姜维的劝说,以及故意加重的“奉命”二字,让魏延很难反驳。
不管孙尚香是不是细作,她对刘禅的思念,确实是发自真心。
否则,就不会收藏刘禅儿时的衣服。
还有那几块溜光溜光的杮饼,没个十几年的“功力”,很难“打磨”得如此光滑。
见魏延已经动摇,姜维嘿嘿笑道:“如果有可能,孙思蜀和周处,顺便一起接到成都!”
注意到众将异样的眼神,姜维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只要拿住孙思蜀与她儿子,劝降周鲂就方便多了。”
尽管姜维做出解释,众将仍然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或者说,在怀疑姜维的真实目的。
本来就是嘛,吴国那么多的名将猛将,他只看中小小的周鲂,难道不奇怪?
以前喝酒时就听尹赏说过,姜维对“有孩子”的敌将特别上心,就比如文钦和周鲂,甚至已经过世的钟繇与羊衜。
话又说回来,那钟繇的小妾张昌蒲,以及羊衜之妻蔡贞姬,听说都长得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
那日见过的孙思蜀,只有二十七八,年纪不算太大,但越看越有味道。
就是不知,文钦的妻氏模样如何,听说姜维已经派人去接了。
“罢了!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趁现在没有战事,咱就去一趟孱陵。”
魏延不是命令的口吻,众将赶紧低下头——这事情可大可小,千万别淌这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