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供奉着周家先祖的牌位。
黑色的地板被擦拭光亮,不染尘埃,可见有人专人每日清扫。
香案前瓜果新鲜,糕点精致。
烛影晃动间,勾勒出道道残影。
江歆宁站在一旁,就这么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燃香,跪拜,一脸冷肃。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在整个周家,我父亲的存在似乎像个禁忌,从不为人提起。”
打破此刻平静的,是周初行。
他抬眸凝望着那块黑色的牌匾,目光深深,叫人望不见底。
“因为——”
“对周家而言,他是个失败品。”
而失败品,又怎会为人所惦念呢。
“你说老头子对我好,可你知道,他曾经是怎么严苛逼迫我父亲接管整个家业的吗。”
盛亮的烛光里,周初行转过身,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女人。
唇角微扬,带起一缕轻嘲。
可江歆宁却从中看到了苦涩。
“其实我理解他。”
“理解他想肩负整个周家的兴衰荣辱,他看好我父亲,觉得我父亲是块可以雕琢的璞玉,可忽然有一天——我父亲不见了。”
“而再被人发现时,已经是具冰凉到没有一丝气息的躯体。”
提起往事,周初行一脸平静,仿佛过去的那些伤痛,真的已经过去了。
如今他,早已成长为一个大人。
再也不用去从旁人身上去期待什么了。
祠堂内,有一瞬的沉寂。
江歆宁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仿佛此时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无力……
便索性当个沉默而忠实的聆听者。
聆听着这段不为外人所道的周家秘辛。
“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飞机票,票根被雨水浸透,却是他想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的唯一凭证。”
而后,周初行继续开口道。
只是那平静的嗓音里,带着些许麻木。
“雨天车辆打滑,刹车失灵,所有人都以为,这场事故,只是个意外。”
周初行说。
忽然就收了音,转头重新看向了眼前这一排的灵位。
斯人已逝,可活着的人,又当如何呢?
江歆宁却从中听出了不对劲:“难道你觉得这不是场意外?”
她倏然开口,为自己的猜想感到震惊和后怕。
周初行闻言垂眸轻笑了声,火光在他眸中跳跃,倒映出了久远的一幕。
“阿行,爸爸实在太累了,想离开一段时间,你在家好好陪你爷爷,等爸爸散完心,就会回来的。”
“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爸爸都给你买。”
……
这是当年,他父亲周玉祈离开前对他说得话。
他说他会回来。
可最终,他还是食言了。
回来的,只是他的骨灰,只是一个刻了他名字的牌位。
“我一开始也觉得是。”
良久,周初行才又出了声。
只是那话音,却悄然冷寂下来:“直到后来,我三叔同样车祸离世,我才开始怀疑,这真的是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