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璃有些弄不清容湛此举是什么目的,刚刚人多混乱,你扔一把菜叶子,我砸一个鸡蛋,谁知道砸在她脑袋上的石头出自谁的手。
不过她也知道容湛不可能想不通这些,他站出来质问必定有他的目的在,索性安静的站在旁边不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众人安静如鸡,这种时刻谁敢站出来。
容湛声音更冷:“怎么?敢做不敢当?没人敢站出来吗?既然如此,赵磊!”
“是,世子。”赵磊飞身而出,一连抓了七八个人出来,齐刷刷丢在战王府门口的空地上,跟丢垃圾似的。
赵磊早就忍到极致了,能成为战王府的府兵统领,赵磊自然不是只会点武功这么简单。
哪怕再混乱的情况下,他也能保持着敏锐的观察力。
刚刚他一眼就看出人群中有哪些人不对劲儿,早就将这些人记在心上,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局势弄得更加混乱。
现在有容湛的命令,他自然不会再畏首畏尾。
“咦?这不是六皇子府的管事吗?还有这几个都是六皇子府当差的。,这几个是四皇子府,还有晟王府……”
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这些人。
“胡说胡说,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其中一人被指是六皇子府的管事,立刻反驳。
可惜他的反驳在容湛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程刚,男,三十四岁,六皇子府家生子,父母为六皇子府老人,其母为六皇子乳母,兄……”
那程刚顿时有种被人当众扒掉衣服的感觉,什么叫百口莫辩,这就叫了。
只短暂功夫,容湛已让人将混在人群里的全抓了出来,并且快速调查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如今当众宣读,包括对方有几房小妾,跟主子的哪位小妾有一腿,平日里喜欢去哪家楼子,点哪个姑娘,坚持几分钟,都记录的详详细细。
慕千璃在一旁听着,不得不感慨战王府强大的情报网络。
在看先前还叫嚣的厉害的百姓们,此刻一个铁青着脸,羞愧的垂着脑袋。
这才恍然明白,容湛何止是在当众扒这人的皮,分明就是在当众打这些百姓的脸。
这些人自以为正义,可到头来了,不过是一个个蠢蛋而已,被人挑唆,被人利用。
赵磊已经宣布完毕,重新看向容湛:“世子,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废掉一只手,挨家挨户送回去。”
慕千璃眸光一挑,她可不觉得容湛口中的送回去,就是真的简单送回去那么简单。
突然之间,他开始有点同情南宫城等人。
解决了这些,容湛再次抬头看向,明显变成霜打茄子的众人。
“战王府向来是本世子说了算,不参与内斗,不插手朝堂,避府不出,这都是本世子的决定。本世子不屑站在女人身后,更没有老迈昏庸到被人掌控。
今日本世子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一次,世人的咒骂也好,战王府所谓的名声也罢,本世子统统不在乎,你们要是觉得心里不满,那就冲本世子来,但是谁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中伤吾妻,让吾妻受一丝半点伤,杀无赦!”
杀无赦,只是简单三个字,却宛若一座巨山狠狠的压在众人心窝,压得众人喘不过起来。
众人神色复杂,瞳孔里面布满了恐惧和慌张。
慕千璃侧头,视线落在这男人线条完美侧脸上,心头微微一暖。
这男人啊,总是这样,默不吭声做了许多事,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其实她真的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好吗?
不过她不在意,他在意。
他的阿璃那么好,他哪里舍得让人说半句不好。
有容湛和南宫楚带来的兵保驾护航,慕千璃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府中。
结果一入府门,容湛充满怒气的热吻便落了下来。
慕千璃在他的唇齿之间读懂他的怒气和火大。
他在恼火她不应该贸然出去,更不该管那些百姓,更不该管那孕妇的死活,最最最不应该的是她不该让自己受伤。
拜托!
该火大,该生气的人是她好吗?
这人先是出门不报备,再是让容叔瞒着她外面的情形,最可恶的是居然轻言生死。
如果她真的没救活那孕妇,他是不是真打算在人前自刎?
想到这儿,慕千璃火气更旺盛了。
狠狠的咬上对方一口,而后用力推开对方。
她不能再跟这男人待在一个空气,她怕自己忍不住屠杀亲夫。
只是她想离开,也得咱们世子爷同意才行。
男女之间天生的力道差异在这个时候便显露无疑。
慕千璃力气再大,也敌不过一心想惩治她,顺便给自己谋点府里的世子爷。
一来二去,两人缠斗不休,容湛放开她的时候,慕千璃的唇已经没了知觉。
“下次还敢不敢让自己受伤了?”
他出门前特意交代过,让她乖乖等着,倒不是怕她应付不了那些人,只是有些事,明明她可以不冲到前面,安静的等他去处理,可她倒好,偏偏跟一头蛮牛似的,闭着眼睛往前冲。
心又没人家狠,手又没人家辣,也就嘴巴利索点,架不住对方人多。
虽说那些只是寻常百姓,看起来没有杀伤力,但越是无害的人,一旦有了害人之心,那才是最可怕的。
她到底懂不懂!
慕千璃当然懂,只是因为惧怕危险,干脆就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这不是她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躲着,危险就能过去了?
“我既然敢站出去,就有自信全身而退。”
她可没容湛想的那么心软,她的仁慈并不是用在所有人身上的。
她很清楚人性本恶,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对待敌人,她比任何人都狠辣。
“那这是什么?”容湛伸手抚摸着她额头上的伤,只觉刺眼极了。
这伤口不大,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干巴巴发暗的血贴在慕千璃白净的肌肤上,看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吓人。
“小意外而已。”凡事总有意外,她能做的只是将意外降低到最小。
“可是本世
子不允许你发生意外,一星半点都不行。”
她越是轻描淡写,越像是在诛容湛的心。
其实他不是在生慕千璃的气,他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的无能、
慕千璃没想到他火气这么大,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小事儿而已,就结果来看,并不差。
“比起在我这点小伤上纠缠不休,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突然进宫的事?还有你刚刚为什么胡乱把自己的命当赌注?那孕妇的情况很危急,哪怕她正常状态,凡事无绝对,万一我失手了,难不成你真打算抹了脖子,让我当寡妇?”
一听这话,世子爷立马心虚的别过视线。
“哪有,本世子哪里舍得。本世子不过是相信你,你既然说要救,必定能救活,我的阿璃就是这样厉害的人。”
他有心讨好,可惜慕千璃根本不搭理他。
板着一张脸,不让这事儿揭过。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但凡是手术,总有意外,没有一场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的。”
尤其周遭医疗条件还那么差,如果不是情况危机,慕千璃是不会贸然手术的。
“你既然知道会有意外发生,又为什么还要执意动这个手术?”
显然世子爷的套儿在这里。
“向来冷静自持的你不是不明白如今的情形,救活不会有人说你,相反的,这些人但凡有个万一,他们就会对你诛心攻击。你不是最擅长权衡利弊,你不是不让本世子管那些人的死活吗?怎么到了自己这边,就什么都变了,阿璃,你要本世子什么都不管,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逼到风尖浪口之上。我是个男人,我做不到。”
“这不一样。这是身为医者的尊严。”
她捍卫生命,重视生命。
在她眼中,容湛和那些百姓都是性命,他们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去牺牲。
哪怕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这么做。
而且她是医生,不是救世主。
容湛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人,只能叹息一声,无奈又宠溺。
“真心不懂你是冷血无情,还是仁慈善良。看着聪明,其实傻的很。”
矛盾,复杂,总是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仿佛在她的大脑里有一套独属于她的思维体系,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乍一看,觉得离经叛道,可细细一思索却又觉得非常有道理。
“咳咳!”
咳嗽声打断了两人。
慕千璃这才发现两人居然在门口亲亲抱抱就差举高高了。
周围一堆观众,虽然他们努力别开视线,但那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们此刻的兴许。
慕千璃脸皮再厚,这时候也忍不住低垂着脑袋,一拳头打在他的胸口:“都怪你。”
“是,怪本世子。”容湛坦然接锅,“好了,快下去清洗一下,处理下伤口,顺便……沐浴一番,本世子这儿还有点事,马上就来。”
慕千璃只觉这男人脸上的笑容格外刺眼,直到回到屋里,慕千璃脑海中还不断回荡着容湛那厮煞有其事的停顿,以及临走前那深邃充满暗示的眼神。
可回到思慕院,乍一看镜子里的女鬼,慕千璃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也亏得容湛这厮居然能下得了口。
想想慕千璃都忍不住恶寒。
慕千璃到底没有听容湛那厮的话洗白白等着他临幸,洗干净身上的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浑身清爽的走了出来。
北堂皓云已经在屋子里等了她一会儿,外面那群人据说不少人散了,但还有一些人,停留在门口不肯离开。
慕千璃并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样,因为她知道经过容湛那狠话一放,那些人根本不敢造次。
现在她比较关心的是容湛进宫的事情,这男人看着一脸没事人的模样,可慕千璃却知道这趟宫里之行绝不简单。
问了小丫鬟容湛的夏洛,慕千璃收拾一下便朝书房走去。
结果却在书房外碰到了正准备离开的南宫楚。
对于南宫楚,慕千璃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虽说他两次带兵相护,更在青云道观时帮了她,可也许是初次见面时,这人给她的印象太过恶劣了,所以无论后面他怎么的刷好感度,都没有用。
简单地点头而过,慕千璃想他们之间若不是没有容湛这层关系在的话,只怕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
她是这样认为的,本以为南宫楚也是这样认为,不过这一次显然她错了。
“等一下。”出乎意料,南宫楚竟然开口叫住了她。
慕千璃心里闪过一丝意外,面上却是清冷一片。
“有事?”
南宫楚看着她冷漠疏离不苟言笑的样子,很难将她跟刚刚那个浅笑温柔的女人重合起来。
明明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为什么总是用坚冰包裹自己?
南宫楚有些不懂。
他更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叫住她。
只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开了腔。
可是此刻面对她投射过来的疑问目光,南宫楚喉咙一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千璃见他久久不吱声,只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突然有些恼火。
“五皇子若是无事,本世子妃便先告辞了。”
“等一下。”南宫楚再次出声,眸光一个不经意瞥到她额头上的伤口,从怀中摸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这是军中用的金疮药,对伤口有好说。”
慕千璃没接:“多谢,不过不必了。”
慕千璃并不需要他的好意,转身便打算离开。
结果南宫楚一个大步,直接冲了过来,将金疮药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慕千璃看着那人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似隐隐带着怒气,只觉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而那边南宫楚确实有点懊恼,不过不是因为慕千璃,而是因为自己。
战王府什么好药没有,要他多此一举来送药?
而且那女人是怎么回事,自己送的又不是毒药,至于一脸戒备吗?
出了院子,南宫楚迎面碰到了来寻人的木天弃。
木天弃一眼就看出南宫楚的异常,忍不住挑眉:“怎
么了这是?”
“没什么。”南宫楚收敛心神,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粗粝的手指,那上面似乎还藏留着温软滑腻的触觉,此刻正灼灼发烫着。
结果他一个失神,一抬头,正对上木天弃放大的脸。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可疑哦?要不是知道你是来见世子,我还以为你是来会心上人的呢。”
南宫楚脸色一绷,眸光犀利地瞪了过去。
“你不在巡城,跑来这里做什么?”
提到这个,木天弃脸色当即变了。
南宫楚:“又打起来了?”
“更麻烦,南宫墨将南宫城的家眷,以及跟随南宫城所有将领的家眷全都绑上的宫墙上,逼南宫城撤兵投降,不然的话就拿这些人的命祭奠三军。”
昨夜攻城,南宫城一举打开帝都的城门,打的南宫墨节节败退,之后南宫墨封死宫门,不肯出来,两方便焦灼下来。
不过按照他们原先预料的情形,南宫墨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结果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南宫墨狗急跳墙,居然出了这么一招。
慕千璃这时候恰好走了过来,好巧不巧听到两人的对话,脸色不由变得凝重。
“你说南宫城的家眷被抓了,包括慕千雪吗?”
木天弃看了她一眼,人前还是恭敬的行礼,随后道:“她是六皇子妃,自然在内。”
提到慕千雪时,木天弃脸色明显变得冷,嘴角甚至有几分讥诮。
慕千璃自然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只是南宫墨对慕千雪情深意重,这一次却如此不管不顾,连慕千雪都下了杀招,可见真的是被逼到了绝境了。
一个到了绝境深渊的人,慕千璃都不敢猜测他能做出什么。
没等慕千璃对此发表什么意见,门房便传来消失,说是她的渣爹慕长安来了。
慕千璃自然是不愿去见的。
不过她也知道他这位渣爹别的本事没有,恶心倒是一把好手,他总有法子逼她出来的,与其被动,最后不得不见,不如主动见面。
她也想看看慕长安是个什么心思,说不定能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两位请便,本世子妃还有客人在,先行告辞了。”
南宫楚点头:“我们也去看看情形,只希望事情不要恶化。”
两方分开,临走前,木天弃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慕千璃离开的方向,眼里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