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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怨恨(四十)(1 / 2)

在拉长的喑哑□□渐渐滑向结点,那只朝着田歌谣与田树伸出的手翘在半空中,微微张开的枯瘦的手上行走着青色的经脉,像是一根密布青苔的柴。它的主人似乎想要在临死前将它握成拳头,也没做到,他连这一丁点力气也使不出了。

一事无成,正是田文这一生的写照。

他得到怎样的结局都是活该,但温顽无法不向他致以一声叹息。

她首先走到田歌谣身边,将她从田树身上抱起来。

在田歌谣的喉咙上有一道伤痕,喉管被切断,是致命伤,田树的脖子上也有同样的伤痕。

“怎么回事?”她问。

蒙惇从头至尾一直站在旁边,刚才也是他将田文带走带回,一定知道情况,至少比她多。

“我带田文回来时,她们已经死了。”蒙惇指着田文,“他冲向田树,却中了毒。”

他走到田树身前蹲下,在他胸前摸了摸,忽然将食指与中指并拢在某个位置用力碾了碾,再拿起来时,指腹上已经沾上了墨绿色的粉末。它与田树穿的深色衣服融为一体。“这是一种晒干的植物,磨成了粉。”蒙惇嗅了嗅,“有毒的应该是它,我猜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你们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温顽低头看向田歌谣。

小胡萝卜的两只手都握成拳头,她非常用力地握紧,需要用一定力量才能掰开。

可见她死前是多么努力想要隐藏这两件秘密。

在田歌谣的右手,藏着一枚薄薄的刀片——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她先杀了田树,然后自尽?”温顽缓缓说出这句话。

她以为田歌谣已经回心转意,竟然全是稳住她?田歌谣根本无所谓什么未来,因为她一心求死。“她为什么要……”“不止。”蒙惇并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但他更明白,比起一时直面真相的痛苦,她更希望接下来一世不会为谜团所纠结。此刻现场就在眼前,这时拨开迷雾所见的,才是真相。

他轻轻托住田歌谣的右手,翻过来,抹了几下。

随着蒙惇的动作被嗖嗖扫下的,正是与毒草颜色一样的绿色粉尘。

“她先布置了这个陷阱,留给田文,然后才自尽。她大概想到了田文会扑上来。”他说。

温顽依旧抱着田歌谣,却突然感觉到这具小小的尸身有千钧重。

她实在想不通,田歌谣分明是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脑子里怎么会装着这么多奇思妙想——能杀人的奇思妙想?“她左手里又握着什么?”蒙惇突然打断了她的疑惑,指着田歌谣同样紧紧握住的左拳。

“看看就知道了。”温顽将田歌谣放下,小心翼翼分开她的手指头。

等她看清楚田歌谣左手拳头里握住的东西,就再一次怔住。

“是虫。”蒙惇疑惑地看着这只奇怪的虫,它被田歌谣捏在手心,竟然活着,而且当他们打开田歌谣的拳头后,摊开手掌,它也乖乖地趴在田歌谣的手掌心一动不动。它的表面皮肤是棕色的,用鲜红色的线划分出横纹,在横纹分隔出的节段中点缀着绿色小点。他凑近观察,却突然打了个哈欠,顿时警惕无比地直起腰远离田歌谣,也没忘记拽着温顽一同闪开,“危险!”

“这是瞌睡虫。”温顽呆呆地说。

“你认识?”蒙惇惊讶地问她。

温顽轻轻点头,脑子里萦绕着一句话。

——“等你回来,我就把它给你,当作奖励。”

那句不是假话,原来田歌谣真的守住了一个承诺。

她轻轻捏了捏蒙惇,叫他放手。

“你没事吧?”蒙惇盯着她的脸,神色凝重。

温顽木然地摇摇头,来到田歌谣身旁重新蹲下。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她知道这句话她已听不见,“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所有人的死亡?

“这真的是你要的吗?”

田歌谣是否明白她做出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温顽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任何新生的魂魄。

“她可能是入轮回去了。”蒙惇谨慎地提出猜测。

“……”温顽没有接话,没有应付,也没有回答。

“其实你不用太为她难过。”蒙惇说,“或许她是想念常小青了。”

“是吗?”温顽终于看了他一眼。

蒙惇受到鼓励,继续胡说八道:“当然,要不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全都是为了替常小青报仇,现在仇都报了,自然就……”入轮回了。

但是,田歌谣能懂生死已经很了不起,她真的明白入轮回是什么意思吗?

蒙惇并不抱有乐观,但他可不会挑选这种时候泼冷水把温顽浇醒。

“田歌谣是梦想成真后才选择自我了断。”

“我想她现在还不明白她曾经做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正因为不明白,她才能痛痛快快地死去。”

正因为不在乎,才不会受伤害。

人若懂对错,就会有愧疚心,无论大山村的人该不该死,都一样。

大多数人,天生要遭受同情心的摆布,使自己痛苦。

“是吧。”温顽重新看向田歌谣,喃喃自语。

她何尝不明白蒙惇这句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她才生造的胡言乱语?

可她愿意领受这份好意,愿意暂时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人,不明白才不会痛苦。

既然斯人已逝,索性就自欺欺人说她是幸福赴死的吧。

温顽举目四望,忽然又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简直像是衰神。”

走到哪,死到哪。

现在才来大山村几天?全村子的人都死绝了,连鬼魂都被彻底灭口。

唯剩的两个只有她和蒙惇,“我们简直克世间万物。”就是不克自己。

也挺好,命硬。

“那我们还要报警吗?”蒙惇问。

“我要不要去拿面锦旗给你发良好市民奖?”温顽实在想不通他在意的关键怎会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