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与贤落在众人最后,捡到了其余人挑剩下的“耳界”,不过这样的结果倒是挺符合天真的构想。释门来此布置的这些人中,天真只在近处见过寥寥几个,在他看来,看守“耳界”的贞闻,实力大概与主持全局的贞识都不相伯仲。
虽然安排的这些人每一位都是仙人境,但是儒门的仙人境和其余宗门的仙人境可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儒门因为修行方式的不同,在元婴之后才能有与人对战的实力和资本,但是汲天地之威的儒门箴言,不管是出手速度和威力,都比同境之人强上许多。
在加上之前在青白山时,李元锦就已经见过陈与贤,与天真也曾聊到过此人,对于陈与贤的实力自然是比其余人更加信任一些了。原本天真属意的对付贞闻的人,就是应无王和陈与贤之中的一个,如今这样的结果,倒是省得他再张口安排一番了。
天真原本还想给陈与贤仔细嘱咐一番,但是见到之前陈与贤仅凭只言片语就能推测出释门算计的心术和谋略,知道开口必然是多余的,也就没有做这厚此薄彼之事,一起与大家说了声“小心”。
陈与贤驾云而走离开了众人,飞出不远就将自己最近手边常读的一本书掏了出来,一边前行一边看书,践行着自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起做的伟大事业。
“耳界”所在的位置,已经越过了北屏山的裂隙,进入到了隐洲东境的地方,故此路途并不遥远。他一路轻步缓行,没过几天就来到了天真所说的地方。
天真之前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详细的说过一遍,陈与贤知道“耳界”深埋地下,自然也知道贞闻习练的“天耳通”本事,能够听闻一切人声、非人声、远声、近声,周遭百丈之内一应声响无不入耳,就连遁法都躲不过去。
这还只是他无意识时的本事,若是凝神静气全力发挥,远在百里之外的人声都能让他听得一清二楚。所以陈与贤就没有贸然直接靠近,而是以自己的那本可以穿行无踪的书,悄悄地潜进了片刻就能赶到的距离。
反正天真已经探明了情况,他也就没有再去证实一番的必要了,搞不好还不提前暴露自己的踪迹,实在是得不偿失。
“偷天日”来临之时,他眼见着手上的白线彻底消散,才藏身于书页之中,向着“耳界”所在的地方飞去。
北屏山裂隙的末端,原本已经收拢合并的地面上,而今已经再度撕裂了十几里的口子,深藏于地下的“万法金莲”徐徐升起,一直飞到了裂口之上九丈许才停在当空。
贞闻双手合十,正在施法打开“万法金莲”,突然双耳一起微微颤动,贞闻手上动作不停,笑着开口道:“可是当时叨扰贞识的那位找到贫僧这里了?真是不好意思,贫僧这里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还请阁下不要藏头露尾,直接出来现身相见吧。”
贞闻说完了话,但是周围却无任何动静,好似根本就无人到此,但是贞闻却十分笃定的转身面向右手边,微笑着说道:“这位施主,好像不太相信贫僧的话?”
“施主藏身于贫僧右后方十八丈四尺六寸的地方,身周似有法宝相隔,故此才能穿行虚空。若是要出来还请先迈右脚,身前左侧一步处,枯叶底下有一只小蚂蚁,施主留心不要伤到它。”
贞闻言语细致,直接将来人所在的方位说的一清二楚,甚至还道明了左侧前方有一只蝼蚁性命,真可谓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的菩萨心肠,慈悲肚腹。
听到他如此详尽的说明,再躲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在他右后方十八丈外的虚空之中,如同翻书一般出现了一片涟漪,而后门户洞开,一直右脚率先从里面迈了出来。
随之而动的,还有四道白色光芒,向着贞闻的后脑,后心和后腰齐齐射去,贞闻若是想要闪避,就必须挪动身子,那么手上打开“万法金莲”的进程势必会被打断。
“射艺,参连。”
四道白光飞速射出,而后才是一个温醇敦厚的嗓音传来,陈与贤刚刚见面就直接出手,一开口就是六艺馆中出手迅捷威力巨大的“射艺。”
贞闻头也不回,只是伸出一只右手,以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转到了身后,以拈花指印在空中接连四点,将那四道白光全都捏在了手上,一根都没沾身。
而他手上打开“万法金莲”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射艺,白矢。”
陈与贤眉头微皱,再度将手一挥,一道狭长的白光从他指尖飞射而出,再度向着贞闻的后颈射去。贞闻一声轻笑,拈花指再动,向着后颈处轻轻捏去。
“射艺,襄尺。”
眼见着白矢就要被贞闻以拈花指擒住,陈与贤再度开口,白矢在贞闻即将合拢的指尖万分突兀的横移一尺,绕开了贞闻的脖颈,反倒是朝着他竖在身前的左掌射去。
贞闻无奈之下,只能左手也使出拈花指,将那根劲力巨大的白矢捏在指尖,整个手臂甚至还被白矢带的微微朝前伸了三寸,可见箭矢的威力巨大。
贞闻双手齐齐用力,将指间的四道白光全部捏碎,双手被占的他,“万法金莲”自然不再张开,陈与贤也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昂然踱步走到了贞闻的面前。
贞闻看着一身灰衣长衫温文儒雅的陈与贤,笑着开口道:“施主是儒门中人?居然在人背后出手,未免有失君子风仪。”
陈与贤没有接话,而是开口反问道:“禅师尚惜蝼蚁性命,莫非不知道将隐洲挪走,会使得天下大乱,平白生出无数杀孽?”
贞闻也不接话,一样开口反问道:“儒门重仁厚,道门求无为,为何千百年来,却仍将我释门按在龙腰洲上,不许东进首阳洲半步?”
陈与贤微微皱眉,略带三分犹豫的说道:“此事,乃是约定俗成。”
“哦?”贞闻微微拔高声音,笑着问道,“那不知道,是谁定的约,谁成的俗?”
陈与贤一时无语,三教布局之事,好似从打头起就是现在这样,根本不知道是如何划分的区域,如何安置的宗门,就连陈与贤博览群书,也只找到了“约定俗成”这四个字。
贞闻见到来人面色低垂,不由得轻声嗤笑道:“仁义之人阻人前路,无为之人困人禁足,那么慈悲之人,就只能先对自己慈悲,而后再布施天下了。”
“这不正是儒门所言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吗?我释门如此践行此事,为何施主还要前来搅扰呢?”
一场机锋之言,丝毫不亚于刀剑相向,其中的危险程度,甚至还犹有过之,若是一个不慎,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心境,这可比打斗来的外伤,要凶恶的多。
而今之境,就是贞闻的一通话语,直白的讽刺了儒门假仁义,道门虚无为,字字句句,就好似漆黑的浓墨一般,斑斑点点的滴在了陈与贤的心池明镜上。
这贞闻以儒门之辞来偏袒释门之事,细细品读之下,竟然还有几分道理在里面,陈与贤一时无语,沉默不言。
贞闻轻笑道:“若是施主也觉得贫僧说得对,那么贫僧就继续施为了,等我释门达济天下之时,必当顾念施主今日善举。”
贞闻准备继续施法,但是陈与贤却突然开口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话本来是没错的,但是禅师好似曲解了先贤的本意,走上了一条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