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远沉默了。
他看着白希,她穿着破烂的白裙,像被俘虏的可怜公主一样站在角落,而自已是俘虏公主的恶龙。
公主身形娇小,弱不禁风,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却依旧敢于对他庞大的身躯举起牙签一样大小的长剑,压上自已渺小的生命对着整个世界宣战。
他忽然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漫长的沉默后,他忽然一笑。
“打就打。”
话毕,刀影如风!
白希立刻举棍招架,可她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又没有一点正儿八经的打架经验,只是胡乱的挥舞着手上的木棍,很快,她的身上便已经挂彩,在精力的极度集中之下,疼痛的感觉尤为强烈,一股一股得刺痛着她的神经。
原来受伤是这么疼的吗?
可她之前为什么没有感觉得到。
白希其实大抵知道原因——她前几次的人生从未活的如此真切,所以难能可贵的记忆和时光,她死也不会松手。
她开始畏惧死亡,她开始害怕失去。
白希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木棒,风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本无法持续挥动这样一根几乎有她半个身子高的木棒这么久,可在那一刻,她忽然一阵恍惚。
她身上仿佛长出了绚烂多彩的羽翼,手中高的木棒变成了七彩的长剑,她的身后,似乎有无数双手推着她的后背,帮她不断注入力量,为她呐喊摇旗。
帮助她驱散世界所有剩余的黑白。
于是白纸变得更加绚烂。
悲伤化为了恐惧,恐惧到极限又化为了愤怒。
在近乎绝境的关头,白希的愤怒从心中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她不再害怕伤口,不再害怕疼痛,她的眼神依旧安静,可安静下却隐藏着最汹涌的火焰!
她不再被动防守,她开始尝试着朝许安远进攻!
那一刻她不再是体弱多病的娇贵公主,而是一名敢于向恶龙嘶吼冲锋的伟大骑士!
受伤,进攻,再受伤,再进攻。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她死死的盯着许安远的脑袋,她要在上面狠狠地砸上一下!
就算自已的生命注定无法拥有多高的价值,她也要在许安远的脑袋上留下一击,留下那一击的价值!
很快!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恶龙松懈,许安远密不透风的刀光竟然出现了一个缺漏,白希自然不可能放过,她猛地砸向那个缺口,像是在为自已封闭的世界敲掉最后一块封条的木渣!
“咔嚓。”
冰冷的声音响起,世界似乎停转了。
上天给白希开了个玩笑。
木棒断了。
没有了任何阻挡,锋锐的刀尖如闪电般刺向白希的胸膛,冰冷而迅速。
那一刻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白希的眼神变得恍惚。
失败了吗。
她最终也无法证明自已生命的价值吗?
什么也没有做到?
不。
她还有事情可以做。
白希的眼神猛地变得坚定,她不顾三七二十一,猛地将胸膛撞向了那把尖刀!撞向了恶龙锋锐的利爪!
恶龙一怔,它完全没想到白希会忽然寻死,于是赶忙泄力试图收刀,可它的动作却猛然停止,因为有双脏兮兮的小手比他更快,毫无畏惧的握住了刀锋!
鲜血四溅,像是凄美的礼花,又像是盛大而恢弘的弥撒!
在许安远愣神间,小小的身体猛地撞向他的小腹,她压上了全身的力量,力度不够,没关系,她还有勇气,她还有十九双手在身后推着她。
恶龙被白裙的公主猛地撞翻!
二人的身体抱在一起,撞破脆弱的墙壁,在地上不断翻滚,最终狠狠地撞在了另一边墙上。
终于停了下来。
白希脑袋嗡嗡直叫,可她回过神来,却忽然感觉手上传来一阵温热。
是血液。
她呆滞的看着自已握刀的双手,刀锋深深没入男人的胸膛,血液从中渗出。
“咳咳。”
许安远口中涌出热血,朝着白希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厉害啊,铁子。”
白希慌忙松开手,她没想这么做,她的手一直都在攥着刀锋,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到了刀柄上,又为什么会插入到许安远的胸膛中。
似乎在两人翻滚的空隙,有种莫名的规则降临,强行改变了那把刀的前进方向。
于是刀尖刺入了许安远的胸膛。
然而还未等她思考明白,一只大手却落到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
白希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想起了和许安远一起编故事欺骗她,然后坦然消失的一众老师。
想起了许安远曾经用过的,种种神奇的神通。
想起了许安远在早饭时,浑身散发出的悲伤。
什么不相信普通人的价值,什么不相信生命的意义。
谎言。
都是谎言。
“骗子!”
“抱歉。”
许安远无力的靠在墙上,口中不断涌着血,但却带着笑:
“我没有时间了,美杜莎之眼真的只能送一个人,抱歉打了你,抱歉......”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