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远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这一个是字震得他脑袋发昏,耳鸣不断,几乎就要栽倒在桌子上。
不是因为壮汉的嗓门大,相反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似乎是特意放低了声音想让语气尽可能的温婉。
但许安远很聪明,他知道这一个是字代表了什么。
如果壮汉说的是假话,那么题干就变成了‘前面两个回答都是假话’和‘前面两个回答有一个是假话。’
贵族少爷的回答一定是真的,太阳不可能从西方升起,都是假话的选项排除。
不可能存在两个假话,一真一假的选项也排除。
于是只剩下最后一个绝望的选项。
他们说的答案都是真话。
许安静,死亡了。
许安远无声的颤抖着,他从未感觉到身体如此的沉重,压得他只能强撑在桌子上,指尖死死扣住桌面。
许安静消失后的一个月,许安远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质疑与煎熬,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颗滚烫的烙铁反复按压着他的心脏。
可许安远没有想过放弃,即使长时间的坚持换来如此绝望的答案。
他不认可。
于是他短促而痉挛的吸了一口气,对着青铜桌面吐出了他的坚定。
“我不相信。”
我明明还能感觉到她。
她一定还活着。
最后一颗星辰陨落,“提问”的时间结束,原本离开的几位无面人再次回到长桌前。
完全没有在乎现场的气氛,当着许安远的面,他们开始聊天。
“天呐天呐天呐,可怜的孩子,你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看起来很不好。”
左侧首席站起身来手舞足蹈,虽然说出来的是同情,但他表现出来的却是欢愉。
“渺小而愚蠢。”
右侧首席平淡的锐评。
“无谓的固执就变成了偏执,对于渺小的你来说,本就没有希望的事情,不值得驱使欲望为之努力。”
“啊咧?你们都这么刻薄啊?”
左侧首席夸张的拖着长音,接着忽然指着右侧末席大声叫道:
“小朋友,你觉得呢?”
“啊?我......说不太合适吧......”
“无所谓,大家聊天,畅所欲言哈!”
“哦,要我说的话......”
小孩子低着头,姿态扭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觉得,他跟本就是在幻想吧。”
许安远猛地抬起了头。
他看向右侧末席的无面人,那个亲口宣判了许安静的死亡、刚才还在扭捏羞涩的衰小孩此刻正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双脚搭在桌面上,表现得肆意而张扬。
“什么水母一样的云,什么抹去存在的痕迹,那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渺小的人总是会在内心脆弱时为自已找到借口,就像蜗牛进化出了壳,每当它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时,它就会这样往壳里一缩——”
他说着将左手食指与大拇指扣成一个圈,随后又用右手食指模仿蜗牛,往圈里猛地一钻,坏笑了一声,马上又飞快的抱住了自已,故作惊讶道:“天啊,我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动作?这可不行,会教坏小孩子的~”
空间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嘲笑,几乎所有的无面人都在颤动着肩膀,其中属左侧首席捧着肚子笑的最为大声。
许安远面无表情。
他看着桌子上群魔乱舞的场景,忽然明白了自已在和怎样的一群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