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旧地,出世道界,一片融融天景。
此时,天清午后,某个别院里,有两个人正坐对弈。
一者是前来试剑的邪道一流,另一人则是远离红尘的炼仙过客。
从两人面前的棋盘来看,两人对弈已至最后阶段。棋盘上一条白龙大肆为虐,而黑子只能蜗居边缘,苟且偷安。
而下一刻,皇甫一奇拿着手中的黑棋,看着眼前战果,最后摇头轻叹:“我输了。”
而他对面那人闻言则是扶了扶胡须,满脸笑容:“小友棋艺进步神速,恐怕再过不久,老朽将也不是对手。”
“前辈谬赞了。”对于林尘子的称赞,皇甫一奇当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老头已经是第三遍说这种话了。
如果说第一遍让皇甫一奇感到愉悦,第二次让他充满信心,那第三次就见怪不怪,甚至觉得对方在忽悠自己了。
毕竟这么多次对弈他都以极大的劣势输掉,甚至他还感觉这老头有意放水。
看着林尘子摆弄棋子并将其拣回棋笥时,皇甫一奇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告别:“我还有事,失陪了。”
当然,他离开并不是因为输了棋局感到不甘心,而是他有一件心事。这心事来于,两日前说要杀他的姑娘。
两日前的那场对战,他在最后关头避开了女子的绝杀,并反手洞穿了对方的身躯。
虽然他仍受杀意袭身,不过释放杀意的人已经倒下,侵入他体内的杀意也渐渐归无。
在其后,他为女子止了血,并试图将其救醒。因为他很在意,为何一名从未谋面的人会对自己抱有如此杀心。
不过就在他看到女子的容貌之时,他已经明白了许多。
——他杀了她的父亲。
那是一百多年前,他还是身为百里碧时,试剑路上的一段孽缘。
那一年,他剑试天下;那一年,他杀了很多人。这其中,有的本就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有的则是失手错杀。
而那女子,就是其中一人的遗孤。
他仍记得,当年他找上他们一家时,那个男人的眼神。那是看破一切、甘愿认命的无奈,也有对人世的眷念和不舍。
随后,他们动手了。
以百里碧对罪大恶极之辈的态度,当然是……死有余辜。所以那一年,就在两个孩子的眼前,他杀了他。
而看着那两个伏在男子身上哭泣的孩子,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冷漠的转身离开。
因为那时候他还认为,每个人都有活下来的权利,人的善恶也不该由出生决定。
只是他从未想过,两个失去父母的孩子,要怎样在这如炼狱的世界中活下去。
如今,当他看到这名女子,他似乎明白了。他当年的手下留情,或许只是徒增那两个孩子的伤悲。
所以再遇但这位姑娘时,他还是决定救她一命。其原因,当然是心中有愧。
许是感受到皇甫一奇话语里的认真,林尘子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并顺势询问。
“想好如何面对她了?”
听见林尘子的提问,皇甫一奇顿了顿脚步,轻轻摇头:“没有。”
“那你可知,那女子想要杀你的决心。”
“是。我知道。”
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是什么,不过他仍知道那名女子对自己的杀念。
那是不死不休的执念,也是那人能忍受痛苦活到现在的凭依。
“那你想如何做?”
“我……不知。”简短的对话,或是皇甫一奇从未有过的纠结。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方向。当然,仅供参考。”
“请前辈指教。”
“杀了她,一切皆休。”
皇甫一奇闻言,转头看向林尘子。却发现那老头眼神颇为认真,看样子并不是调侃。
“如果你下不去手,老朽可以帮你。就当是偿还你陪我下棋的恩情。”
听闻此话,皇甫一奇沉默了。沉默的原因,是这两天里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一想到卧伤在床的女子,他放弃了。
一方面是他觉得对方既然能活下来,他就不该再次剥夺她生存的权利。另一方面则是他认为,或许这名女子的出现,是他改变自我的第一步。
“不用。等她醒来,我会与她一谈,并带她离开这里。”
说完这句话,皇甫一奇就离开了。不久后,他出现在某个草庐之外。
草庐里是那位重伤昏迷的女子,而庐外之人却在思索如何展开接下来的对话。
他不太会说话,也不善交际。他不知道该怎样打开女子的心结,更何况这心结也不似轻易就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