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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夜凝露终无恙(1 / 2)

刻着“飞云浦”三字的匾额挂在板桥边的牌楼上,上面的金漆仍泛着光泽,只是不知何时已蒙上了一层灰尘、无人打扫。说来这牌楼好似往日也曾有过辉煌,只是孙凉不知这里是甚么去处,看百空的样子好似更是不知。孙凉是为了任务而杀人,杀人才会去到各处州府,顺道品尝各种美食。而百空和尚却是为了走而走,有时有目的地走会有计划准备,有时没有目的便是四处漂泊。那时官家还没有完全限制百空的自由,自然可以随处走动。借此百空也可领略他本可能拥有、现今却毫无关系的大好河山。但是孟州城他也是第一次来,飞云浦此地更是第一次听说,“飞”或“云”二字,孙凉可以经历,但是与他无关;百空可以经历,也可以有关,但是不能让他拥有。飞龙乘云,飞的是龙,龙乘的云,为何不该百空拥有,这也不是孙凉之辈该知道的。

圆月挂在夜空正中,一缕缕云絮慢慢飘过,不顾圆月散发着皎洁的光亮,自顾自地在她面前游走,没有片刻留恋与停留。月与云的互不打扰,也让板桥边的孙凉与百空和尚二人获得了片刻沉默。不知他们心里都想着什么,但是人么,往往片刻的安静能让思绪放空重新出发,这是许多人都需要的。刚杀了四人的孙凉可以获得片刻的心理安静、重新审视刀在自己眼前的故事、以及自己当下是否该继续做下去的考虑;百空和尚脱离束缚、获得片刻的自由,和“陌生人”说说话,看看“偶遇”的他人是否是有趣之人,还是尘世里的一粒尘埃,这也会让百空在被束缚的日日夜夜里获得一丝欢喜。

安静也好,欢喜也罢,或许这分别是他们二人所需要的。那二人的谈话便是值得的。

“唐恙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五年,唐家也多次派人出门找寻过,然后都再没有什么消息、踪迹、后续。要知道唐家虽然是以用毒闻名于世,可在情报收集、人员渗透方面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强悍。唐恙消失不见踪迹、唐露被家族逼迫变得痴傻,在江湖中初露锋芒的‘夜露无恙’二人就已无声息,在旁人看来这是很可悲的事情,但是唐门中人却深以为耻,这是你我都不了解、不知晓的事情,也不方便打听。”

“但是,既然‘白露’在施主你的手中,你也说看到了腐尸,想必就是‘无恙’唐恙了。不然的话,唐恙他即使再不想面对唐露、面对自己的‘爱情’,也不会把他赖以成名的‘白露’抛弃。这把刀既然刀了施主手中,还望施主好生对待,以‘请’的名义杀人、淬毒,都是对‘情’的玷污。不知施主如何看待‘情’,只是小僧已入空门、不可能再触碰。”百空盯着手中的短刀,正色对孙凉说道,语气之中再无之前的轻声细语,多的是严肃沉稳。话毕,百空把‘白露’递还给孙凉,眼见孙凉还在犹豫要不要接过,百空再次说道:“施主,刀只是‘刀’,只是一个物件,不可能再是其他,只要施主把心放正,不论怎样用刀,都可能影响‘刀’的心情,也就不会再有唐恙与唐露、‘白露’与‘不思恙’的悲剧发生了。”

孙凉伸出手却没有接过“白露”,他心中在犹豫,犹豫的是这把刀背后的故事——唐恙与唐露的爱情,如若这把刀在自己手上,是否自己会时常惦念他们二人的爱,自己虽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对女人太多的想法,但是有这“爱”的见证在自己身旁,自己会不想吗?二十岁上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孙凉的长相似鬼非鬼,让姑娘投怀送抱很难,但也不可能不对姑娘感兴趣,本来靠样貌已是难以让姑娘陪在自己身边,更何况有了一种关于“爱”的见解每日陪伴,更是给他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孙凉虽然不会刻意去想,可是每日见到这刀上的无色光泽难免会想到它嵌在树洞腐尸上的样子。这是孙凉第一次见到尸体,腐坏、破败、毫无生机,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样子,更何况这把刀是见证这一切发生的了。但是也正是这把刀在他身边,在孙凉心中也自然而然的把男女之间的爱情排在了杀人、尸体之后,有了这些见证也可当做是对他的警醒。警醒什么?

警醒他爱情的终点不过是腐坏而已。

怎可能如此。

还是在他心中,爱情暂时是不重要的、不是必须的,这样才可让他专心做事,杀人也好,杀鱼也罢。只要有一个要求到他手里,他便会好好去做,做到让自己满意为止。至于他人满不满意,笑话,自己都满意了,他人不满意又怎样?何况孙凉也是以办事干净利落闻名,他自己都满意了,金主就不可能不满意。

最终,孙凉还是又接过了“白露”,他看着它,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爱惜,是他的刀,他自然会爱惜,无论这把刀以前经历过什么。也正是他从老柏树上握着“白露”落地之时,他认准了它,认准了它可以陪在自己身边,可以见证自己的以后,无论会变成何种面目、何种心思,它都是一个见证。这样孙凉便不会觉得自己孤独。刚刚被“白露”夺走四人性命,现在刀身上已无半点血迹,只有一层薄薄的、细密露珠在刀身生出,仿佛是在洗刷血腥污秽,在水珠足够之时,又自行流下、滴落在地,让刀身重新变得干净纯洁,仿佛它不曾嗜血、仿佛它简单如一。

在这之前孙凉从未注意过“白露”会有如此能力,不知是它今夜听到他人讲述原主人的故事有所感动,还是真就没被孙凉发现,让孙凉好似第一次认识它、重新遇见它一般,心中对它更多喜欢,不想放手。但是,孙凉心中还是有疑问不能放下,便把刀平托在双手间,问道:“大师,照您所说这刀从前主人的故事,我有了一二认知,可是这刀自从到我手中后虽然刀身再无诡异色泽,可为何还是有一层无色的、流动的光在刀身?”

百空和尚正看向孙凉把短刀托在手上,能看出孙凉对“白露”很是爱惜,即使初遇见时能看出孙凉是在杀人,可是也不耽误他对刀的情。人就是如此奇怪,奇怪的心,奇怪的依赖,奇怪的寄托。百空羡慕孙凉对“白露”的情感,他从出生开始就在无形的牢笼之中,像一条小池中的金鱼、像一只竹笼中的小鸟,不知他人是否对他有欣赏,但绝不可能依赖他。或许更多的是把当做玩物吧?还是那种,无人喂养、任其自生自灭的玩物,只要他不做出出格之举,便不会有人找他麻烦。百空不由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出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这‘白露’上的光泽本是‘夜露’唐露制刀时留下,具体是什么小僧并不清楚,但是这流动的光泽似是不会主动伤害到他人,也不影响刀刃进入他人身体,故此施主大可放心,好好使用便是。”百空道。

“那就好。其实我也很怕,很怕这把刀在何时再次变成青黑色,这样我就真的会淇弃它于不顾了。”孙凉道。

“嗯...施主,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百空听完继续道:“这刀确是‘夜露’所制,但是你要知道唐家擅长技艺皆有可取之处,唐露自然也不意外,但是她给心爱之人制刀,会是家族之中什么技艺都不掺杂吗?我想着定是不可能的。唐家爷爷、奶奶、大伯、婶子都对后辈关爱有加,尤其是用毒出众、且懂得讨长辈欢心的唐露,更是让最擅长制毒的唐奶奶喜欢。如若不是她与唐恙出事,兴许唐露就成了唐奶奶的接班人、继承唐家制毒一脉头领的位置了。”

“这层光泽如何称呼,小僧并不清楚,但是小僧可以说得是,这层光泽或许是唐露给唐恙的保护。”百空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