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行街在樊楼附近,这左右大多是烟花柳巷、彩楼欢门,少女佳人多了,自然就很多公子王孙出没,也带出诸如胭脂铺、布庄、酒馆、吃食店等等可供往来的男女多种选择。吹香阁开在马行街,正是为了供给附近混迹欢场的女子,以及出入的男客。各类上等香料、贴身香囊、可把玩的精致香球、屋内陈设的香炉等等,吹香阁都有售卖,如有客人需求名贵香料、定制事物,也会留下定金,阁内给出取货时间,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二月,客人自可来取。只是这阁子的东家,客官都没见过,有传言是京城中哪家达官显贵的小姐是老板,但也没人能确认。接待、送香的都是花婆在做,有时门房老丈也会帮忙接一下。而且,也不是谁人的生意都会接,这东家会看心情选择是否要做,心情好了,或许买些常见的丁香、肉蔻,还会随手赠与一小块龙涎香;心情不好,直接闭门数日,谁也不见,让上门求购的客人自找无趣。吹香阁的名声也是如此这般才在东京城传开的。
花婆带着孙凉和孙云师徒二人到了马行街中的吹香阁,匾额上的字行云般洒脱,又多了几分柔美,落款不是名字,而是一朵简单的花。孙云并不会鉴赏什么字画,不知怎地,只觉得写这字的人应该是个女人,潇洒和忧愁并存的女人。
三人进门,门房老丈迎了上来,低压着头,整个人佝偻着,像一只弓起来的大虾,但身上好像要比虾壮上一些,宽大的衣衫虽像个麻袋罩在身上一般,但还是隐约可以看到他鼓起的一身腱子肉。麻袋只是长度刚好到脚踝的部位,并没有拖沓在地,不然的话,上门求香的男女,只怕会被这个“虾老头”先吓走许多。“虾老头”出来见是花婆带着人回来,没问什么,就继续拿扫把清扫庭院的积雪。
说是阁,其实是个有庭院的三层小楼。还没进门就闻到有香气飘出,孙云吸了吸鼻子,分辨不出这是什么香味,只是觉得闻起来沁人心脾,浑身舒坦,不由得放松下来。跟着师父进了一楼前厅,只见墙上挂着一幅百花图,牡丹、月季、杜鹃、丁香、菊花、芙蓉、昙花、茶花、水仙,各色各种,绽放于画卷之上。孙云觉得眼睛不够用了,正想凑上去仔细看看画作,就又闻到一股不同于刚刚的香气,从楼上飘来。寻过去,正看到一双小巧的皮靴从楼梯缓步下来。
“孙伯,您来了。花婆您去忙您的。”身着素袄素衣的女子停在楼梯上,并没有站到师徒面前,而是直接邀请,“您二位上楼吧,茶已备好了。”不用孙凉答话,就自顾自地又上去了。
孙云是又有点摸不到头脑,看向师父,可他好像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直接上楼。孙云见状,也跟上去。
头刚从露出来,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向里面看去。二楼陈设甚是简单雅致,蒙纱屏风、青釉花瓶、梨木桌椅各自陈列,墙上几幅画卷,桌上香炉在缓缓地飘出细细青烟,和刚刚素衣姑娘的身上的味道应该是同一种。正要看向更里面,素衣姑娘正端着茶具从屏风后出现,孙云恰好走上二楼,和姑娘四目相对。
“好漂亮的眼睛。”他心想道。
姑娘看看有些呆傻的孙云,转身走向已坐在木椅上的孙凉,放下茶具,道:“孙伯,小女煮的九曲红梅,您尝尝。”说着退到孙凉身旁。
孙凉很是自然地靠在木椅上,对姑娘说:“小花,你是主人,别站着,你坐。”
“是。”她说着也坐下,指向孙云“这位是?”
“啊,这是我的三徒弟,孙云。老三,别傻站着,也过来坐。”
“啊!是,师父。”孙云这才反应过来。
看来,自己又没礼数了。
孙云坐下,有些拘谨,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的花小姐,或许是没有相熟的师兄们在身旁。狠吸了几口房中漫延的香气,反而全身有些放松下来。可仍不敢去看花小姐,不想再给师父丢脸了。
花小姐对孙凉道:“孙伯这次仅进京师,路上可还顺利?”
孙凉道:“路上倒还算顺利,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花小姐点点头:“看来比预期顺利。听起来孙伯到京师还有些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