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凉师徒住进洪宅的这天晚上,洪信本是想邀他们一起到酒楼吃的,樊楼、姜店、宜城楼、清风楼、景灵宫、遇仙楼都不错,但是转念一想:这些酒楼要么像遇仙楼那样不管吃与不吃,坐下就要花银钱百两,自己俸禄尚可了,可也不好如此放肆,苦了钱袋;要么像那樊楼吃食确好,可奈何附近也遍布寻花问柳的彩楼欢门、勾栏瓦舍,自己身为朝廷命官,也怕被相熟的人看到,如被御史台、皇城司、六扇门的人瞧见,更是说不清。
思来想去,干脆,就吩咐管家到那樊楼安排做好各式吃食送到洪宅,一来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尝尝这东京汴梁城中的美食,毕竟这孙凉也是个老厨子,想来他这口味也会十分刁钻。满足不了这位爷,洪信的口味也难被满足了;二来自己那侄女到了家里,也还没带她吃过这些,樊楼的樱花煎和软酪,好像汴梁城中的女子都爱吃,也可弥补下自己这做伯父对她的疏忽。
自己的弟弟洪温,本在山东登州任职太守,被赵官家一旨宣召进京,本是政绩尚可,想着可得以升迁,早就在从登州出发前就派人带信给兄长洪信,请他在朝中帮忙上下打点一番。洪温常见侄女洪絮在登州待得无趣,想趁此机会带她也到东京汴梁城中游玩一番。即可使其多些见识,又可看着给快及笄的女儿订门亲事。也是极好的。
可奈何洪温却是官运薄弱,在进城那日好巧不巧,车马在路上和另一华丽车马来了个头对头的堵住。本来,东京汴梁,赵天子脚下,车马规格都是普通,偏偏对面的就大了些,大到两车刚好不能错身而过。洪温随在登州执政多年,也明白这东京城中很多龙蛇混杂,不是自己能随意揉捏的,何况对面的规格,真的动气,容易是自己被掀翻当场,更甚的是,轻则丢官,重则入狱。不划算。洪温片刻就梳理通了这些关节,赶忙下车和对面赔礼。
洪温弯腰低首行礼道:“下官冲撞了相公座驾,还望恕过。”他是将姿态摆的极低的,想着车马上的人怎么也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
却听那车马内有一轻浮声音道:“小事儿小事儿。你既自称下官,那下官是何官职,进京又是为了甚事?”
“下官洪温本为山东登州府太守,前日被官家降旨召见,进京听从差遣。”洪温没起身,答道。
车里那人道:“山东登州府的洪温?行了,你把车马退出去,等我离开你再过就是了。”
洪温提着的心终于落下,答道:“洪温谢过相公大恩。”
“行了行了,去吧去吧!”那人有些不耐烦。
洪温低首后退,再转身回到自己的车马旁上车,吩咐马夫把车退回街口。趁着在路口等待的功夫,洪温在帘幕后偷瞧,紧紧地盯着,生怕错过。终于,透过缝隙看到了那辆马车的门帘上挂着一块雕花玉盘上嵌着金子的“曹”字。
到了洪宅,洪温就和兄长洪信说了这场小风波,本想着安慰兄长,当时的自己态度谦卑,举止得体,应该对仕途没什么影响。反倒是洪信听到后大叫一声不好。
洪温手中的正欲送往嘴边的茶盏,直接惊得坠地:“兄长这话是何意!”
洪信起身懊恼地画圈,忽地回首对洪温说道:“你说马车门帘挂着的'曹'字嵌金玉牌,想来定是这东京的太岁,曹傅!”
洪温正要追问,洪信一拍方桌,斩钉截铁道:“一定是他!这曹傅的姐姐,是官家现今最为宠爱的妃子。这曹妃有兄弟二人,二弟曹佾,三弟曹傅。这两个曹家兄弟,虽身后有着受宠的姐姐,变现却天差地别。曹佾这人一心向善,安分守己,无欲无求。曹傅就依仗姐姐,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啊!这可如何是好...”洪温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