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香敲门后。
等了好一会儿。
“嘎吱。”
还是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淡淡瞥了韩香一眼,道:“我家老爷午休还未醒呢,你且再等等。”
韩香摸出一粒碎银,笑意如春风,“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仆人扫了一眼,冷笑道:“打发叫花子呢?这点银子,怡春院连一壶最便宜的粗茶都点不起。”
韩香再次摸出两粒,合计三粒四五两银。
仆人:“小子,贱民家的看门狗,那就是狗;七品县令家的看门狗,那就是异兽;而我家老爷的看门狗,那就是神兽。”
“懂否?”
韩香剑眉微蹙,直接自袖中钱袋抓了一大把。
足有三四十两。
“这还差不多。”
仆人窄袖轻挥,韩香手中三十余粒碎银陡然消失无影踪。
速度之快,以至于三境武者的韩香竟完全没看清。
仆人并非游戏红尘的高人,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肉身凡胎。
“这手窃银术法,当真惊仙泣神……”
夜幕降临。
明月东升。
于宁府后花园一隅,韩香总算见到胡州州牧宁轩豫。
男人着飘逸绸衣,做中年儒士打扮,此刻正借着星月清辉下棋。
棋是围棋。
男人与自己对弈。
仆人恭恭敬敬道:“主子,人来了。”
宁轩豫:“知道了,下去吧。”
仆人很快远去。
宁轩豫沉浸棋局中久久未抬首。
韩香静静等待。
直至月上柳梢头,中年儒士才扭头,一眼一眼,细细打量韩香。
“没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韩香摇摇头。
“晚辈韩香,字太平,见过宁前辈。”
“前辈~”
宁轩豫笑了笑,“没向我告下人的状,还行,坐。”
待韩香坐于中年儒士对面。
宁轩豫抛出第一个问题,“可知我为何要让府中下人为难你?”
韩香正欲开口,耳畔突然响起高见秋的声音。
“闭嘴!”
顿了顿。
韩香摇头,“晚辈愚笨,请前辈赐教。”
宁轩豫指了指韩香,又指了指自己。
“太平,咱们的初衷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大殷贵族阶级口中的贱民,能吃饱穿暖。”
“为百姓谋取福利不重要,为百姓谋取福利的过程中,一定会侵犯到贵族阶级的利益很重要。”
“太平,可知何为财权九一?”
高见秋传音入密,“答。”
韩香:“财富与权力的十分之九,总会流向那极小的一撮人。”
“另外一大群人,只能共分那少得可怜的十分之一。”
宁轩豫:“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运行法则,而财权往山巅流,这是社会运行法则。”
“太平,庙堂百官为大鬼,地方官吏为小鬼。”
“这人间,百鬼夜行。”
“你我斩鬼之人,绝不可做那长夜中的灯塔,妄图温暖照亮于死海中苦苦挣扎的底层百姓。”
“你我要不忘初心,身披鬼皮,与鬼混为一体。”
“要时时小心谨慎,刻刻如履薄冰,暗中积蓄力量往上爬。”
“直至爬到最高最高处,再以菩萨心肠,行金刚手段。”
“将群鬼斩杀殆尽,还黎明苍生一个天朗水清。”
韩香:“前辈……鬼,是斩不尽,杀不绝的。”
宁轩豫愣了愣神,随即笑道:“你倒是比我更认得清现实。”
言罢,中年儒士指了指黑白棋子杂乱不堪的棋盘。
“太平,官场就如这棋盘,二色棋子纠缠不清。”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有些初入官场的雏鸟,自诩两袖清风,对财权交易深恶痛绝。”
“不接受别人贿赂,也不会去贿赂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