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绝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火烧火燎地痛。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她在边关时。
那次她身边侍卫已经牺牲,连她自己也不幸战场中箭,掉入雪坑,不知昏迷了多久才醒来。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浑身上下火烧火燎地痛着。
原来,极度寒冷的时候,人反而会感到热。
她恍惚着,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长得醒不来的夜晚。
“冷……”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听到身边有熟悉的女声尖叫:“醒了!醒了!”
这尖叫声……
是……是小雅吗?
那是个从自己的贴身侍女,成为贴身侍卫的爱笑女孩。
最爱喋喋不休地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容易一惊一乍,简直像一只河豚,一碰就鼓。
军中那个时候,小雅总是被取笑的最多的一个。
所有人都说她是最不适合成为战士的那种人,她实在太“女孩子气”了,要如何在最铁血的地方坚持下来?
可也就是这个女孩子,一直是笑着的。
不管别人如何说她啰嗦、浅薄、浮夸,也不管训练多么枯燥、艰难、苦闷,她脸上始终带着让人愉悦的笑容。
直到那一次兵败溃散,就是这个河豚似的女孩儿护着卓绝一直战到最后一刻。
刀已经卷了刃,水囊里的水只剩下挤不出来的冰碴子,两人索性捧雪入喉。
短休的片刻弥足珍贵。
小雅沙哑着已经快发不出声音的嗓子,轻轻说着遗言似的话。
“殿下,要是能活下来,您教我认字吧。”
她只是点了点头,简单地嗯了一声,眼睛仍然一刻未曾从地平线上移开,时刻警戒着。
小雅还在说话。
“我被卖到宫里当奴婢之前,爹娘总是说女孩子不能读书认字,聪明了,就会没男人喜欢。”
“那时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可我现在总觉得,要是我能读一点书,再聪明一点,就能帮上您更多忙了……”
后来的拼杀,卓绝都快记不清了,回忆里只有大片大片的红,大片大片的白。
只记得,那个女孩子,临死前在自己怀里轻轻地说:“对不起啊,殿下……”
“下辈子,您再教我认字吧。”
直到这个时候,小雅脸上还是带着笑,那笑因为疼痛,有些扭曲地定格住了。
卓绝用雪替她擦净了脸上的血污,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刀。
没人知道卓绝为什么总是格外执着。
这位女帝行前人未行之事,她给她们读书的机会,给她们被雇佣做工的机会,甚至还给了她们参试入朝的机会。
世人都说女帝因自己是女子,便怀有私心。
其实她只是见过世间至好至纯的女子,不止小雅,还有许多许多。
如果她们能有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谁能说她们一定不如人?
“卓姐!”
“卓师姐!”
卓绝睁开眼,皮肤上的烫伤似乎已经被处理过了,一片清凉。
眼前那张娇小的脸也是熟悉的。
风止荷看她目光涣散,紧张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
卓绝轻轻地问:“风……小荷?”
风止荷大喜:“对呀对呀,是我,卓姐你不要怕,钟离英已经捅死那个糟老头子了,我们安全了!”
卓绝低声重复。
“钟……离英?”
又是他救了自己吗……
风止荷从药囊取了花蜜,用温水兑了,慢慢喂给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