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细如牛毛,润泽万物,冰雪消融。
今日天色有些阴沉,但好歹寒冬已经过去。醉江楼和京城内多数的酒肆商贩一样,正忙着恢复往日的生计。
“仔细着点儿,这可不能磕着碰着了啊……”尤媚娘领着两个小二,正在大门口张罗着,重新挂上“醉江楼”的新招牌。
经此一役,虽然楼内上下并未有太多经济上的损失,不过是门口被贴了官府的封条,停了个把月的营生而已。但她属下的弟子们死的死,伤的伤,自己也在诏狱打了个转儿,领头的“天翁”,更是至今下落未明。
她实在是嫌这事儿晦气,因此,不等向谢承昱汇报,便执意换了醉江楼原来的招牌,重新找人打了副新的准备换上,以示重头再来,换换气运。
“换招牌”这等小事,谢承昱自然没什么反对意见。他正立在大堂中央,默默环视着整个醉江楼——石溪与几个弟子一起,正在清扫外阶,柳如丝指挥着脚夫,将新的器具抬进大门。
整个醉江楼,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他的前半生,一直孤身一人,以为不会再为任何外事外物所影响,闯皇宫、劫诏狱、闹法场……哪一样不是杀头点地的大罪?
这些,他本可以一力承担。而在不知不觉中,有了醉江楼以后,他的身边,多了一群愿意为他舍生忘死的兄弟,而自己,也有了这样一户栖身之所。
谢承昱的思绪,正在杳无音讯的“天翁”身上,他欲唤石溪来商讨进一步寻找天翁下落的事,此时,一袭湖蓝滚银边广袖华服出现在大门口,映着绵绵冬雨,更显落拓萧索。
“是你……”谢承昱对公孙颉的出现,毫不意外。他一拂衣袖,示意后者跟他上楼去。
“怎么?丞相府的事,还不够你忙活,有空到这儿来看我?”难得的,谢承昱竟一改沉默寡言,主动挑起了话头!
“你……”公孙颉上楼的步子打了个顿,有些不适应地道:“你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不然呢?”谢承昱瞥了他一眼,奇怪地道:“难道,你是来找如丝的?”
“……”公孙颉沉默了一秒,随即释然一笑道:“你竟还有闲情打趣我,看来我这一趟,该来!”
“哈哈……”谢承昱朗声笑道:“既然丞相大人如此爽快,今天须得以好酒好菜,招待贵客。”
他朝楼下吩咐道:“如丝,拿两坛‘沁潭香’到贯江厅,再拿些下酒菜来……”
“哦……好的,少主公。”大堂中央,柳如丝不禁向二楼两人的背影瞟了一眼。她越发好奇,少主公与公孙公子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交好了?
上次公孙公子来醉江楼,不是还因醉酒大打出手,得罪了非晚么?少主公怎会因此作罢,还以好酒好菜招待他?
难道是因为公孙公子晋升了宰府?
可我家少主公,从来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呐?
可怜公孙公子至今还不知,一心倾慕的如丝姑娘,心仪的对象正是我家少主公!
一想到柳如丝,柳如竹便又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中,只好折回身向里堂走去,好将这些愁绪都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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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公子,您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先出去了。”
谢承昱因公事离开了片刻,此时俞非晚的声音,自贯江厅门口传出。
因着柳如丝的缘故,柳如竹将送酒的事交给了俞非晚。她担心,自己一旦现身在公孙颉眼前,便会令他想起姐姐的事。
“还是先不要见面了。”后堂内,柳如丝将托盘递给俞非晚,怅然道:“他如今已是宰府,更难与我这个江湖儿女,扯上什么关系了。”
俞非晚也未多说什么,但她能听出如竹声音中的落寞,将酒菜送入厅内,便欲转身离去。
“非晚姑娘……”公孙颉边唤她边自席间站了起来,他还是不太适应“丞相”这个身份,更不屑用“丞相”的头衔压人一头。
余非晚仍向着门口,并未转身,推门的右手抬起,又茫然落了下来。
公孙颉站在那儿,有些无措地望着俞非晚的背影道:
“此次我贸然登门拜访,原本就是为家父一事。他作恶多端,勾结雷公公和许修庆,害了如丝如竹,害了醉江楼上下,也害了你的父亲,我……我知道,只说一句‘抱歉’,并不能挽回什么,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他!只是……只是我希望这一声‘抱歉’,能表达我的歉意,我……如果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我……”
“好了……”俞非晚回身打断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