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侵肌,傲雪凌霜。腊月的一场雪,不知要下到何时才会停。
公孙颉站在窗边,望着院内风号雪舞的景象,黯然出神。
他刚得了消息,数日前,典狱司已经逮捕了柳如丝姐妹,下了刑狱。朝廷这次真是下了狠手,不止她们二人,醉江楼在京城的暗线,都被尽数拔了出来。
皇上大寿那晚,果然是那姓谢的小子,带头劫的狱!只是没想到,此事竟牵扯出了整个醉江楼,除了大掌柜曹康野不知所踪外,上至柳氏姐妹、尤媚娘,下至厨役小二,如今都被悉数羁押,关在了天牢里。
当日,他和许亦枫没能阻止得了俞非晚。眼下,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救出那个人。
只听他唤道:“初柏,随我去趟刑部。”
“公子,您去刑部做什么?”被唤作初柏的仆人,是个十来岁的男童,他劝慰他家主子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典狱司刚抓了醉江楼的人,全城戒严,正要搜出他们的同党呢,您这时候去,岂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怎么?我堂堂相国的长子,去牢里提审一个犯人也不行吗?”公孙颉怒道。
“公子,您知道初柏不是这个意思。”初柏为难地道:“您要真是去‘审人'便好了,就怕您不是要审,是要劫人啊?”
初柏打小便跟着公孙颉,他心知自家的公子的心性,一向乐善好施,义薄云天。同其他那些个世家公子不同,公子既不喜流连于花街柳巷,亦不喜沽名钓誉,官场奉承那一套,唯有一点喜欢去醉江楼听曲的爱好。
因此,他对自家公子的那点儿心思,也是心照不宣的。平日里频繁地往来醉江楼,关照如丝姑娘也就罢了,眼下这节骨眼儿上,公子竟然还想着去见她!初柏觉着他真是魔怔了……
只听一向温润如玉的公孙颉大喝道:“大胆!主子的心思,岂是你能随意揣测的?”
“是是是!初柏这就去安排……”初柏眼见犯了公子的忌讳,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应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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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内。
柳如丝环抱着双膝靠墙坐在角落里。
天气愈发严寒,牢里阴冷潮湿,更加重了森森寒气,地上的茅草蒙了厚厚的泥尘,沾上了她的衣袖,她厌恶地皱了皱眉,别开眼去,嘴唇已经冻成了乌紫色,也毫无察觉。
柳如竹就被关在柳如丝隔壁,她正站在仅有的一扇天窗下,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发呆。
一只乌鸦扑闪着翅膀飞过,未惊起任何波澜。
“姐,你说,咱们都这副样子了,岑将军会不会也被抓了?”柳如竹出神地道。
“多半不是好消息。先养好精神,别想那么多!”柳如丝冷冷地回答道。
“姐,咱们这次,是不是就栽在这里了?”柳如竹回头看了一眼柳如丝,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这次,柳如丝并未吭声,只是直直地看着脚边的干草发呆。
自从少主公离开京城以后,天翁便命他们将暗线都收束了起来,不冒尖不出头,并且时时刻刻盯紧了雷炼和典狱司,以防天朝有什么异动。毕竟,诏狱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仍留在京中,总归是有些铤而走险。
好在天翁已提前带着剑宗离开了安京;典狱司倾巢出动时,石溪也在外面办差,才免了这场灾祸。
柳如丝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又不免对那个人抱有一丝期待:少主公神通广大,又至仁至义,绝不会置她们姐妹二人于险境。一想到他,她便稳住了心神,不再胡思乱想。
“姐,今天天气真好!如果不是在这里,倒是可以去资水旁,好好地弹上一曲。”柳如丝头也不回地看着窗外道。
“你还有心情弹曲?平日里怎么不见你那么用功?”柳如丝抬头,看着妹妹的侧脸,冷冷地问道。
“那是因为你弹得比我好,我便不怎么弹了。”柳如竹也不遮掩,敞开了心扉道:“从小你就优秀,琴棋书画,样样都比我强,于是我便在楼里的常训项目上,挑了‘易容’这一项。天翁只当我是男孩儿心性,不喜女工和文墨,可是身为女子,又有谁不想成为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呢?”
“如竹,我不知道,你……”柳如丝侧头看着一向开朗的妹妹,竟露出从未有过的肃穆神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快要不认识了。
“姐,你不用安慰我,我也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姐妹俩把话儿说开了,对彼此都好。”柳如竹这才折回身来,看向柳如丝。
她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姐姐是安京有名的琴师,气质婉约,弱柳扶风,蕙质兰心。妹妹则更活泼爽朗些,明眸皓齿,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