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如水,薄雾弥漫,微雨敲窗。
天衍山庄主宅。
送走了最后一拨宾客后,许亦枫心事重重,踯躅了一阵后,还是选择折回身,向公孙颖所住的内院走去。
今日庄内遭贼,公孙颖被挟持后中了对方一掌,当场便昏迷了过去。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瞧瞧。
窗下烛火萤萤,映着银丝般的细雨,更显缥缈朦胧。
行至房檐下,他又有些犹豫了:孤男寡女,这样深夜叨扰,会不会不太妥当?可是,她是在自己庄上受的伤,不闻不问的话,会不会显得太不近人情呢?
想到公孙颖,他便又想起,可能同样受了重伤的俞非晚,也不知非晚现在怎么样了?
正当他摇摆不定之际,公孙颖忽然揭开了房门。
“许……许公子,你怎么来了?”公孙颖因欣喜惊讶而红了脸颊。
今日她不小心被贼人打伤,许家桐姐怕她回去路上奔波,加重伤势,便邀她在这山庄住下了。方才,她见门口一道黑影徘徊而过,还是卯着胆子开了门。
“公孙姑娘……你……你身体可否安好?”许亦枫关心道。
“无妨!进来坐!”公孙颖欣然道。
走进她的房中,安息香扑鼻而来,矮几上置着一盏金珐琅九桃小薰炉,焚烟袅袅,迷蒙醉人。
“午后,桐姐已经请大夫过来看过了,说是轻伤,没什么大碍,许公子不必挂怀!”公孙颖端了桌几上的茶壶,为许亦枫奉了茶。
许亦枫接过茶碗,点头致了声谢。
公孙颖也跟着落座,见许亦枫额角和鬓边还渗着水气,于是含羞关切地道:“许公子,外面正下着雨,怎的不撑把伞?雨季潮湿,万一浸了寒气受了凉,可不好!”
“嗨!一点小雨,不碍事!”他刚想找个借口离开,便听公孙颖又道:“许公子今日操持武林大会,想必已是累了。公子竟还有空来看我,我……”
“你不必放在心上!”许亦枫打断她道:“我……我是想着,你是在我府上出的事,我如果不闻不问,便……”
“颖儿……颖儿你在吗?”许亦枫的话头,被房外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我说颖儿,你就应该要习武,锻炼锻炼体魄,免得……许亦枫!”许亦桐端了一碗汤药,看房门大开着,便直接迈了进来。
没曾想,自己的弟弟像突然开窍了似的,倒是主动来找未婚妻了!
“嗯哼!公孙姑娘,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晚安!”见公孙颖无碍,而八卦的阿姐又来了,许亦枫颇有些慌张地转身快步逃出了房门。
“许亦枫!你给我站住!”许亦桐大喝,回头朝公孙颖道:“那颖儿,我也先走了!你把药喝了……啊!”
“好……好的,多谢桐姐……”公孙颖望着许亦枫还未走远的身影,温声应道。
许亦桐正有要事同许亦枫商量,将药碗往桌几上一搁,同公孙颖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追了出去。
“诶……许亦枫!你等等!”许亦桐追上前面已然高出她不少了的弟弟,一把挽住他的手腕,附身在他耳边悄悄打听道:“诶,我问你,这次在大会上夺魁的谢公子……你可认得?”
上次月神节,明明就听他和那谢公子打了招呼!
“认识,但不熟……”提起谢承昱,许亦枫很快就蔫儿了劲儿了。有他在,俞非晚都难以正眼看他一眼。
“诶!那你和我说说,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许亦桐更加好奇了。
许亦枫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提了步伐想赶快逃离“魔爪”。
许亦桐见他并无兴致,便正了语调,小声嘀咕道:“好了,不说就不说,姐也不为难你!诶,和你说个正事!你知道吗?今天去藏宝阁的那些窃贼,是醉江楼的人!”
许亦枫猛地顿住了脚步,瞪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好好的醉江楼,能和刺客扯上什么关系?况且这醉江楼的大当家,不是与父亲齐名的曹康野吗?他今天也来了现场,可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你是如何知道的?”许亦枫一把推开她伸过来的手,他这个阿姐,从小就喜欢捉弄他。
“公孙颉说的!他今日与那黑衣人交手,挑落了对方的面纱,看清了那黑衣人的正脸,就是醉江楼的人!”
只不过,在她的再三逼问之下,他也没告诉她黑衣人的名字罢了……
“父亲知道此事么?”许亦枫第一反应,便是要将此事,禀告父亲。
“我可不敢告诉他……”许亦桐耸了耸肩膀,无奈道:“他今日比武败给了谢公子,心情不好,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我去了,多半只会挨一顿骂……我可不去!”
从小,比起她这个女儿,父亲就更疼爱许亦枫这个儿子。不像颖儿,在丞相府被奉若掌上明珠,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她这个女儿家,可以说是被父亲放养长大的。
因许家夫人早逝,即使许修庆请了教习嬷嬷,但到底不比亲生母亲教养。许亦桐整日里,与山里上上下下的那些个男丁为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接触的都是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是以养成了这刚烈而爽辣的性格。
许亦枫又疑惑道:“话说……‘四方印’不是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了么?怎的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家的藏宝阁?”
“你问我,我问谁啊?”许亦桐毫不在意地道:“庄里的事,父亲从不说与我听,你又不是不知道?诶,你别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呢,那谢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你与他,又是如何相识的呀?”
许亦枫显然和他脱线的大姐,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思索了片刻,沉吟道:“不行,此事干系重大,还是得告诉父亲才行!”
“那你去……我可不去!”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撞枪口上。